
車頭撞得輕微變形的出租車停在馬路邊,懸在夜幕裏的月亮殘缺,邊緣染成鮮紅,晦暗的烏雲交疊,似流動的血液,透著詭異之色。
江序開了車門出去,走到主駕駛,將死透了的司機從裏麵拽出來。途中他不忘觀察那具屍體。
皮膚呈現青黑,像是死了很久,猙獰的血管如藤蔓遍布,雙眼灰白,失去瞳仁,嘴巴血淋淋,牙齒從圓鈍變得尖銳,指甲也是如此。
江序記得很清楚,坐到副駕駛的時候,司機還是正常的,似乎是短短時間發生的變化。
司機的樣子,讓江序聯想到國外恐怖電影裏的喪屍,嗜血殘暴,行屍走肉。
若是如此,那他的性命真是江衾救的。
他要是被變成喪屍的司機抓到咬到,那他八成也要變成怪物。
透過後視鏡,他探究且審視的目光落在江衾的身上,後者的情緒從始至終都很穩定,她仿佛早就知道喪屍的事。
江序聲線略沉,問了出來。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語氣篤定。
江衾深褐色的眸子在陰影下變得黑漆漆,肆無忌憚地盯視他,唇畔笑意冰冷。
“在酒吧見過這種怪物。不過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在她直勾勾的盯視下,江序率先移開了目光。
攥著方向盤的手收緊了幾分。
“抱歉。”
事實上,江序也並沒有那麼了解江衾。
十二歲的時候,他父親吃喝嫖賭樣樣都沾,五毒俱全,母親在他很小時候就跑了,父親則酗酒過度,摔進泥潭裏淹死,留下的他差點餓死在家裏。
是同村的江父江母將他帶回了家。
江家父母,沒有收養他,而是早早定下了他和江衾的婚事,他也因此成為了江衾的童養夫。
他剛到江家的時候,江衾怕他和自己爭寵,處處針對他,變了法地欺負他。
不過比起原生家庭,江衾的欺負就跟小打小鬧一樣。
他和江衾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他們都要念書,而且江衾討厭他,他在家,她都不會回家,一年之中,偶爾見過幾麵,每次都鬧得不愉快。
在這次見麵之前,他們已經有小半年沒見過麵了。
小半年時間,她似乎變了,又好像沒有改變。
......
“嘀嘀嘀——!”
此起彼伏的警笛聲從遠處傳來,各地區亂作一鍋粥,還隱約聽到幾道槍聲。
這條離市區偏遠的馬路上,沒什麼車輛。一會兒功夫,車子前後都出現不少車輛,車子開得急,
停在路邊的出租車,很容易被撞上。
江序沒時間細想,重新啟動引擎,也許是車頭撞到護欄的原因,車子費了點時間才啟動成功。
他一成年便考了駕照,開車講究穩而非快。隻是眼前情況不容他這麼想。
原本空蕩蕩的馬路,此時擠滿了車輛,在下一個紅綠燈處,直接堵死,前後左右都是車,喇叭聲不絕於耳。
江序心底莫名焦躁起來,以及生出一股揮之不去的危機感。
他下意識抬眼看向後視鏡。
後座的江衾不知何時靠著車窗闔上眼休憩,好像睡著了,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
本就話少的江序牙尖略癢,想要說一些什麼。
車輛堵死,他注意力在後視鏡停留時間多久,久到江衾睜開眼,他都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江衾皺眉:“你在看什麼?”
迎上那雙散發著冷光的眼眸,江序立刻移開視線,低聲辯駁。
“沒看什麼......”
江衾冷笑:“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江序你隻是養在我家的一條狗!”
她說這番話,是在提醒他,什麼該想,什麼不該想。
江序不是第一次聽她這麼說了。
早已習慣,也不吭聲。
“轟——!”
車外響起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
朝車外看去,前方不遠處亮起灼目的光芒,焰火似龍舌猙獰升上天際。
是對麵疾馳來的汽車撞上貨車,發生車禍。
與此同時,黑煙滾滾,濃濃煙霧之中,有步伐迅速、姿態扭曲的身影朝這邊湧來。
動作靈活跳到一輛車子上,腦袋不停往車窗上砸去,血肉橫飛,車窗很快被砸破,怪物鑽進裏麵,張著血盆大嘴,死死咬住駕駛座的人。
好幾輛車都是這樣的情況。
尖叫聲連綿不絕。
江序看向不遠處吃人的喪屍,再看向車外跑過的人,深知待在這裏隻有等死,在他準備轉身告訴江衾這件事時,卻見她已經打開了車門出去。
江序:“......”
他熄了火,立即下了車。
來到車外,尖叫聲、警笛聲、車子碰撞發生的聲音交織,整個夜晚變得喧嘩吵鬧。
他一抬眼,便看到站在車邊,攏著西服外套,茶綠色的長裙未能遮過腳踝,穿著的那雙深紅高跟鞋,襯得她腳踝愈發蒼白。
孤零零站在那裏,烏發垂落在肩側,顯得單薄與脆弱。
奔跑逃命的一人往她那邊撞去,甚至欲要將她推入身後追來的喪屍那邊,把她當擋箭牌。
“當心!”江序眸光一冷,打算出手救她時,便見江衾眼疾手快,一腳將人踹到喪屍懷裏。
尖銳鞋跟與利器相比也沒有什麼區別。
江衾踹完人,也不管江序,提起裙就跑。
按理說,她穿著高跟鞋,奔跑起來,對她極其不利。
可她跑起來,絲毫不受高跟鞋影響,茶綠色裙擺翻飛,烏黑發絲搖曳,提裙奔跑的樣子,好似從畫中跑出來的一樣。
江序黑眸牢牢攫住她的身影。
即便是眼下是逃命的至關重要時候,他的目光也難以從她身上移開。
劇烈奔跑之下,心臟似雷鳴,耳膜跟著鼓動。
......
馬路外是居民樓和街道,有嘶吼聲從附近傳來,全城停了電,路燈熄滅,周遭一片漆黑。
江衾來了一家百貨店,門是卷簾門,她對江序揚了揚眉,不客氣地命令。
“打開它。”
眼下,人類秩序崩塌,遵紀守法活不長,江序聽話地走過去,拿了根鐵絲,鑽入鎖孔裏轉了轉,很快卷簾門鎖打開。
這一技能,是江序幼年學會的。他將卷簾門拉上去,撲麵而來的是變成喪屍的老板,老板張著血盆大嘴,就要往他脖子上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