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救、救命——!”
一聲淒厲的慘叫撕裂夜色。
寶珠剛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被困在這口金絲楠木棺材中,身周站著一群陌生的宮女,個個模樣凶狠。
呼救無果,寶珠驚恐質問:“你們是誰派來的?意欲何為?!”
“此處可是皇宮內院,若沒有皇上準許,誰敢如此對待娘娘您?”
宮女聞言嗤笑一聲,十幾個人一起上前將她摁住,以木錐貫穿她四肢,將她釘死在棺槨內!
“啊——!”
寶珠疼得恨不得立刻死掉,冷汗瞬間浸透衣衫。
宮女臉上濺滿了血,笑得卻很得意,“皇上心裏,從來便隻有我家姑娘!您......不過是替人承災的一個祭品罷了。”
“你說什麼?”
寶珠汗毛倒豎,眼底滿是不可置信,“這不可能!皇上他不可能這樣對我!”
話音未落,門口便傳來一道嬌笑聲,竟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秦禛鸞。
“妹妹以為皇上待你如珍寶,實則非也!你隻不過是他擺在人前的一把傘,替我遮風擋雨罷了!”
“如今風雨已歇,傘......自然該收了!”
寶珠努力地撐起腦袋,看向來人瞳孔顫抖,被她身上鮮豔的鳳冠霞帔刺紅眼睛,“今日,是你嫁給皇上?”
“妹妹重病,藥石無醫。我可是來給妹妹衝喜的呢!”
秦禛鸞抿唇,抬手撫上寶珠的臉,嬌笑,“隻不過,沒衝成而已。”
寶珠雙目猩紅:“我要見他!”
“皇上怕是並不想看見妹妹。他人就在門口,若是想見的話,早就進來了。”
秦禛鸞笑得溫婉,卻是誅心。
“畢竟,妹妹與他並肩十餘載,今日妹妹如此慘狀,叫他如何直視妹妹這雙委屈至極的眼?”
說罷,拿起一隻青銅魌頭麵具,給寶珠戴上。
“皇上賜妹妹的。戴上它,皇上便再也不會夢見妹妹這雙眼。妹妹的怨氣,也會永錮皇陵,無法擾他江山半分。”
寶珠眼底沁出血淚,嘶聲厲吼:“裴延,你這個縮頭烏龜!有種你給我出來!”
直到這時,大門外才隱隱傳來裴延的聲音。
有些痛苦,但更多的是狠辣。
“寶珠,朕知負你良多。但東林一黨以你秦家為首盤踞朝堂,架空皇權。秦家不滅,朕心難安。”
“你......便最後再幫朕一次吧。”
“朕很快,便送你全家團聚。”
寶珠駭然警覺,今日用她做煞,要滅的竟是她秦家滿門!
可,秦禛鸞不是她長姐嗎?
她做了皇後,為何不護佑本家?!
寶珠想不通,唯有驚怒滔天而起,“裴延!你竟以我之血做局滅我宗族?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嗎!”
無人應答。
隻有禁軍闖入,抬起棺材。
隨後,傳來裴延如釋重負般的聲音,“送娘娘回娘家。就說娘娘遺願,入皇陵前,想再看一眼父母親人。”
“裴延,你會遭報應的!”
寶珠死不瞑目。
是夜,百年秦家覆滅。
大理寺以“非人力所為”為由,草草結案。
翌日,新帝下詔:皇後薨,輟朝半月;念秦氏忠烈,扶正秦禛鸞為後。
並以枉顧群臣死諫,於中元節迎娶秦禛鸞給皇後衝喜,引得怨靈索命,牽累秦氏一族為由,下罪己詔,吃素三年,為秦家上下親供長明燈。
民間皆讚:聖上情深,罪己封後,仁德無雙。
無人知曉,皇陵深處,寶珠的意識卻驟然清明!
原來,她不過是一個話本子裏的炮灰女配!
裴延萬花叢中過裏強演的“深情”,秦禛鸞遁入空門的“深藏不露”,二姐在先帝後宮的“畏罪自殺”,她被釘在金絲楠木棺做成的“活人煞”......
這一切的一切,竟從來都不是真實的朝局博弈,而是一場早已寫定的戲文。
在那本書裏,她隻是為主角掃清障礙的一個工具人。所有付出,不過是為了成全主角團大圓滿的結局。
可是,憑什麼?!
寶珠怨氣衝天,靈魂拚命擠出棺槨,看到四周皆是熟悉的麵孔。
她的侍女,屬下,親信,竟無一幸免,全被埋在此處!
寶珠看著這一幕,再多的熱血,此刻也涼了,“裴延,你這個畜生。”
“小姑娘,想報仇嗎?”
冷不丁的,一道幽幽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似笑非笑。
寶珠毛骨悚然,倏然扭頭。
卻見一身穿墨色燙金玄袍、繡金蟒的俊美人影貼在她耳邊,桃花眼底情絲浮動,眼神卻一片冰寒,幽然開口:
“做個交易。”
“幫本王去辦一些事。你若答應,本王便送你回到三年前。”
“若失敗,魂飛魄散。”
寶珠雙眼猩紅,“辦什麼事?”
人影卻並未明說,隻是道:“你上去之後,自會有人給你傳遞消息。”
......
三年前,攝政王府,夜。
趴在桌邊打盹的寶珠倏然睜開眼睛,眼底幽光一閃而逝,猶如刀鋒,“我,回來了!”
剛一睜眼,便見桌上放著一枚黑玉蛇戒,蛇目嵌赤金,盤繞如活物。戒下壓著一張素箋,墨跡未幹:
“人已在側,形影不現。心有所令,意動即達。”
意動即達?
這是有讀心術嗎?
寶珠指尖微顫,目光落在第二行——
“一月之內,送秦禛鸞入宮。成,你活;敗,魂散!”
字字如刀,寒意透紙。
寶珠四顧,屋內空寂,唯燭火搖曳。
她喉間發緊,試探低問:“你......是誰?”
片刻死寂。
忽而,一道嗓音從窗外傳來,清冷如刀:“問得多,死得早。”
寶珠猛地抬頭,卻隻見窗欞微動,似有夜風穿堂。
那聲音又起,近在耳畔:“戴上戒指,把紙燒了。”
外麵傳來腳步聲。
寶珠沒時間多問,立即戴上戒指,燒掉信紙!
“秦姑娘,奴婢給您送茶來了,是您最愛的岐山雲霧。”
婢女文意端著檀木托盤快步進來,語調溫軟恭敬,眼底卻藏了一抹算計。
一切,與三年前的記憶重疊!
彼時,還是攝政王世子的裴延為拉攏江南皇商,迎娶蘇貴妃義女蘇阮雪為妃。
蘇阮雪買通文意,假借裴延之名送來一壺下了藥的岐山雲霧,再引除糞夫前來欲毀她清譽,逼貴妃將她杖斃。
為躲這一劫,前世她跳井求生。
這一跳,倒跳出了個‘久病沉屙,藥石無醫’的名目,讓裴延名正言順迎娶新人衝喜。
這一次,她決定換個玩法。
“世子送來的?”
寶珠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文意,伸手勾過茶壺,滿上一杯,當著她的麵緩緩飲下。
文意見她不疑,心下竊喜,忙道:“世子擔心您心事不紓,特命奴婢送茶安神。”
“替我謝謝世子。”
寶珠心下冷笑,示意她退下。
等人走後,她盯著盞底殘茶,唇角勾起,“蘇阮雪送的好東西,不與人分享,豈不浪費?”
抬眸,輕聲道:“去,請攝政王。”
身側微風一動,撩起她耳畔一縷碎發,複又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