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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張貞娘死死攥著一塊邊緣鋒利的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緊靠著冰冷潮濕的土牆,將另外幾個瑟瑟發抖的女眷護在身後,一雙原本溫婉的眸子,此刻卻像被困的母獸,充滿了絕望和一絲拚死的決絕。

她們麵前,是三個一臉淫笑,緩緩逼近的罪囚。

為首那個,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漢子,名叫胡瘸子,是這灰土城罪囚營裏有名的惡霸。

“小娘子,別怕嘛......”

胡瘸子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目光在張貞娘幾人雖然汙穢卻依舊難掩清麗的臉上逡巡。

“這鬼地方,活一天算一天,跟了爺幾個,至少......有口吃的,不受欺負。”

他身後的兩個跟班發出猥瑣的笑聲,摩拳擦掌。

“滾開!”張貞娘厲聲喝道,聲音卻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

她知道這威脅有多蒼白,在這法外之地,她們這些失了庇護的罪臣女眷,與待宰的羔羊無異。

胡瘸子嘿嘿一笑,伸手就朝張貞娘抓來:“性子還挺烈,爺喜歡......”

就在張貞娘閉眼,準備將手中的石頭砸向對方,拚個魚死網破的瞬間——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頭碎裂的清晰“哢嚓”聲。

預想中的觸碰並未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淒厲到變形的慘嚎。

張貞娘猛地睜開眼,隻見胡瘸子那隻伸向她的臟手,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彎折了過去。

白森森的骨頭茬子甚至刺破了皮肉,暴露在陰冷的空氣中。

胡瘸子抱著斷臂,癱倒在地,殺豬般嚎叫。

而在胡瘸子原本站立的地方,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如同鬼魅般悄然矗立在那裏。

是林衝。

他穿著一身同樣破舊肮臟的罪囚號服,但站在那裏,身姿卻淵渟嶽峙。

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有一雙眼睛,冷得像這北疆萬年不化的寒冰,掃過地上打滾的胡瘸子,又看向另外兩個已經嚇傻的跟班。

那兩人被這目光一掃,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腿肚子都在轉筋。

他們甚至沒看清林衝是怎麼出現的,更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隻知道眨眼之間,最能打、最凶悍的胡瘸子,就廢了。

林衝沒理會地上慘叫的廢物,目光轉向張貞娘等人,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沒事了。”

僅僅三個字,張貞娘緊繃的神經驟然一鬆,強撐的勇氣瞬間消散,身子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旁邊的慕容芷趕緊扶住了她。

幾個女眷看著林衝,眼神裏充滿了劫後餘生的茫然,以及一絲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希望。

林衝這才將目光重新投向那兩個跟班,以及周圍一些被動靜吸引過來,遠遠觀望的其他罪囚。

這些人眼神麻木,但也帶著驚疑和畏懼。

“我立的規矩,看來有人沒聽懂。”

林衝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了這片角落,“欺負女人,是這裏最重的罪。”

他抬起腳,踩在胡瘸子完好的那條腿的膝蓋上。

“不......不要!林爺!林爺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

胡瘸子涕淚橫流,瘋狂求饒。

林衝臉上依舊沒什麼波動,腳下微微一沉。

“哢嚓!”

又一聲讓人牙酸的骨裂聲。

胡瘸子的慘叫聲戛然而止,直接痛暈了過去。

整個罪囚營這片區域,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北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那兩個跟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林爺饒命!林爺饒命!是胡瘸子逼我們來的!我們再也不敢了!”

林衝沒看他們,目光掃視全場,每一個與他目光接觸的罪囚都下意識地低下頭去。

“把他拖走。”林衝淡淡道,“再有下次,這就是榜樣。”

“是!是!謝林爺!謝林爺不殺之恩!”

兩個跟班如蒙大赦,手忙腳亂地拖著死狗一樣的胡瘸子,飛快地逃離了這片區域。

林衝這才走到張貞娘麵前,看了看她手中緊握的石頭,眼神緩和了一絲:

“以後,這種東西,用來防身不夠。”

他從懷裏掏出兩個黑乎乎、硬邦邦的東西,遞給張貞娘。

是兩塊摻了少許麥麩,但比營裏發放的“糧食”要實在得多的餅子。

“分著吃了。”他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定力量。

張貞娘愣愣地接過,看著林衝轉身走向他們那破敗漏風的窩棚,一時間,百感交集。

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卻又好像完全不是了。

就在幾天前,同樣是這個窩棚裏。

林衝(現代)在一陣刺骨的寒冷和劇烈的頭痛中醒來,無數紛亂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衝進他的腦海。

林衝,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被太尉高坎設計陷害,誤入白虎節堂......刺配滄州......看守草料場......漫天大雪......熊熊烈火......還有......一紙休書,那個名叫張貞娘的女子絕望的眼神......

而屬於另一個靈魂的記憶,則是一個名叫林衝的現代軍工工程師,在一次高原武器試驗事故中,被劇烈的爆炸吞噬......

兩種記憶交織、碰撞,最終緩緩融合。

他花了足足一刻鐘,才勉強理清現狀。

他,穿越了,成了水滸傳裏的悲劇英雄林衝,而且是最糟糕的時刻——火燒草料場之後!

原主顯然是在混亂中被人下了黑手,或者死於煙塵窒息,而此刻,他所在的,已經不是滄州。

而是帝國最北端,環境最惡劣的河間府罪囚營!

同行的,還有一批被牽連的罪臣女眷,包括他那名義上的妻子,張貞娘。

“開局就是地獄難度啊......”

林衝(新魂)感受著這具身體雖然虛弱,但底子極佳的筋骨,以及腦海裏那些精湛的武藝記憶。

再結合自己現代的理工知識,心中那份屬於工程師的冷靜和邏輯迅速壓下了恐慌。

“首先,是生存。”

他觀察著所處的環境。

破敗的窩棚,四麵漏風。

身邊是幾個麵黃肌瘦、眼神麻木的女眷。

張貞娘坐在角落,雖然憔悴,卻還在努力維持著一絲體麵。

另一個氣質清冷的女子,似乎是某個被抄家侍郎的女兒,名叫慕容芷,眼神裏帶著戒備和疏離。

營地裏弱肉強食,獄卒克扣糧餉,囚徒之間為了半塊發黴的餅子就能打出腦漿。

他們這些新來的,尤其是帶著女眷的,就是最肥美的羔羊。

記憶裏,剛來的第一天,就有人想搶奪他們少得可憐的行李,被原主憑借武藝打退了。

但原主性格隱忍,甚至有些懦弱,隻想熬過去,並未下狠手,隻是暫時震懾。

林衝(新魂)知道,這樣不行。在這種地方,仁慈就是自殺。

果然,麻煩很快上門。

就是那個胡瘸子,帶著兩個跟班,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目光直接掠過窩棚裏的男人,肆無忌憚地落在張貞娘和慕容芷身上。

“新來的?懂不懂這裏的規矩?”胡瘸子咧嘴,露出滿口黃牙,“爺看上了這兩個娘們,識相的,滾遠點。”

記憶裏,原主可能會選擇忍氣吞聲,或者試圖講道理。

但現在的林衝,不會。

在胡瘸子伸手想要去摸慕容芷臉蛋的瞬間,林衝動了。

融合了現代格鬥發力技巧和原主通臂拳功底的一記手刀,快如閃電,精準地劈在胡瘸子的手腕上。

“啊!”胡瘸子隻覺得手腕像是被鐵棍砸中,劇痛鑽心,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林衝的膝蓋已經重重頂在他的腹部。

胡瘸子像一隻被煮熟的蝦米,蜷縮著倒地,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酸水。

另外兩個跟班愣了一瞬,才怒吼著撲上來。

林衝側身避開一人的撲擊,右手呈爪,閃電般扣住另一人揮拳的手腕,順勢一擰一拉,同時腳下輕輕一絆。

“哢嚓!”脫臼聲清晰可聞。

那人慘叫著被摔倒在地。

剩下那個,被林衝冰冷的目光一掃,衝勢戛然而止,看著地上瞬間失去戰鬥力的兩個同伴,臉上血色盡褪。

林衝沒再動手,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那人咽了口唾沫,一步步後退,然後轉身就跑,連同伴都顧不上了。

林衝走到蜷縮在地的胡瘸子麵前,一腳踩在他的臉上,將他的頭碾進冰冷的泥地裏。

“聽著,”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這裏,以後我說了算。再敢碰我的人,我廢了你五肢。”

他沒有殺人,不是不敢,而是沒必要。

在這種地方,立威需要血腥,但過度殺戮反而會引發不可控的恐慌和圍攻。

廢掉領頭羊,震懾其他人,效果更好。

從那天起,林衝用最直接、最野蠻的方式,在這小小的罪囚營角落裏,初步確立了秩序。

他開始有意識地收集一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廢棄的皮囊、某種堅硬的石塊、甚至是一些草木灰。

屬於工程師的大腦已經開始飛速運轉,思考著如何利用這極度有限的資源,改善生存環境。

他知道,暴力立威隻是第一步。

要真正在這裏活下去,並且活得像個人,需要的東西,還很多。

而今天,胡瘸子賊心不死,再次將主意打到女眷身上,正好給了他再次強化規矩,並收攏這些女眷人心的機會。

看著張貞娘和慕容芷等人小心翼翼地分食著那塊粗糙的餅子,看向他的眼神裏,恐懼在減少,依賴在增多,林衝知道,第一步,算是勉強站穩了。

他抬頭,望向灰土城那永遠顯得陰沉壓抑的天空,眼神銳利。

高坎?北狄?這該死的世道?

等著吧。

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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