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拐杖,把劉柱的腿打腫了。
他罵罵咧咧地被張翠花扶回了東屋,嘴裏還不幹不淨地詛咒我早點死。
我沒理會,硬是拉著葉舒回了我的西屋。
屋裏冷得像冰窖。
炕是涼的,爐子裏全是死灰。
我這“老祖宗”癱瘓後,在這個家也就是個等死的擺設。
葉舒縮在炕角,她懷裏緊緊護著肚子,眼神時不時瞟向門口,生怕劉柱再衝進來。
門簾動了一下。
三個瘦得像猴兒一樣的小丫頭探進頭來。
那是葉舒生的三個女兒:大丫、二丫、三丫。
最大的才六歲,最小的三歲。
一個個頭發枯黃,大冬天的還穿著單鞋,腳後跟凍得全是爛瘡。
“娘......”
大丫怯生生地喊了一聲,
“俺餓......”
葉舒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她想下炕,被我按住了。
“躺著別動。”
“大丫,去,把那畜......把你爹那屋的門簾掀開,就說老祖宗餓了,要吃飯!”
大丫嚇得直搖頭:
“太奶,俺不敢,爹會打死俺的......”
我心頭火起,抓起拐杖:
“我去!”
我來到堂屋。
飯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白麵饅頭,還有一盆豬肉燉粉條。
看見我進來,這娘倆動作一頓。
劉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奶奶!肚子餓了麼,這克不是給你吃的”
他隨手從地上的泔水桶旁邊,踢過來一個破了口的黑瓷盆。
盆裏是隻有幾粒米的稀湯,漂著幾片爛菜葉子,還有一股餿味。
“給!拿去跟葉舒分了吧!”
張翠花陰陽怪氣地笑:
“娘,咱家糧食緊,您老牙口不好,吃這個好消化。”
一股邪火直衝天靈蓋。
我冷笑一聲,幾步走到桌前。
“那就都別吃了!”
我掄起拐杖,猛地一掃!
桌子被我直接掀翻!
白麵饅頭滾了一地,豬肉粉條扣在了劉柱的褲襠上,燙得他嗷嗷直叫。
“啊!我的肉!”
張翠花心疼得直拍大腿,撲在地上撿饅頭。
劉柱跳起來就要打我:“老東西!我給你臉了!”
我根本不躲,挺著胸膛迎上去:“來!往這兒打!”
“打死我!隻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去大隊部敲鑼!”
“劉柱,你爹可是村支書,馬上就要換屆選舉了。”
“這事兒要是鬧大了,你爹的烏紗帽還要不要?你那個想進城的夢還能不能做?”
果然,他的拳頭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臉漲的通紅。
“行......行!你個老不死的,你狠!”
他氣急敗壞地踹了一腳凳子。
我冷哼一聲,彎腰撿起地上沒臟的幾個白麵饅頭,又端起那盤還剩半邊豬肉燉粉條。
“大丫!二丫!三丫!”
我衝著西屋喊。
“出來!太奶帶你們吃好東西!”
三個孩子哆哆嗦嗦地出來,看著地上的狼藉,嚇得不敢動。
我把饅頭塞進她們懷裏,一人一個。
“吃!當著他們的麵吃!”
“以後誰敢不給你們飯吃,太奶就掀了誰的桌子!”
終於,饑餓戰勝了恐懼。
她狼吞虎咽地咬了一口饅頭,噎得直翻白眼。
我心酸地給她順氣,轉頭看著劉柱母子。
“從今天起,葉舒和孩子的夥食,必須跟你們一樣。”
“少一口,我就鬧一天。”
“不信咱們就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