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陪沈廷創業的第七年,我習慣了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為了省電費,他在家裏定下規矩,氣溫不降到零下5度絕不開空調製熱。
大冬天我手上生滿了凍瘡,又紅又腫,他卻裹著厚睡衣說:“寒冷讓人清醒,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七夕情人節,他送我的禮物是他公司滯銷的一批印錯字的衛衣。
我穿著那件版型奇怪的衛衣,陪他熬過了一個又一個手腳冰涼的冬夜。
直到那天我發燒39度,想打個車去醫院,車費不過40塊。
他在電話裏暴怒:“坐地鐵不行嗎?創業階段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
“你這麼嬌氣,以後怎麼當老板娘?”
掛了電話,我卻刷到了他公司新招的前台小妹的朋友圈。
視頻裏,漫天的迪士尼煙花璀璨奪目,那是VIP觀景位的視角。
原來,所謂的創業艱難,隻是為了省下錢給別人製造浪漫。
原來,心涼透了,比數九寒天還要冷。
我燒掉了那件衛衣,也燒掉了這七年的青春。
......
因為發燒,我渾身冷得像掉進了冰窟窿,牙齒都在打顫,骨頭縫裏都在冒寒氣。
拖著腳步走到客廳,拿起遙控器。
“滴”的一聲。
我把空調打開了。
暖風呼嘯著出來的的那一刻,我僵硬的身體終於有了一絲知覺。
沈廷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
他一進門,就被撲麵而來的熱浪激得皺起了眉。
緊接著,他的臉色沉了下來,那是他發怒的前兆。
“袁涵,你瘋了?”
他大步走過來,一把奪過遙控器,狠狠按了關閉鍵。
“現在外麵才零上2度,家裏這種朝南的戶型,開什麼暖風?”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電費不是錢嗎?冬天穿厚點不就行了?公司現在正是爬坡期,每一分錢都要精打細算!”
要是以前,我會愧疚,會道歉,會給他充好暖水袋捂手。
但今天,我隻是裹緊了身上的毯子,看著他。
“我發燒了,39度,我很冷。”
沈廷愣了一下,隨即眼裏的不耐煩更甚。
“發燒多喝熱水捂捂汗就好了,至於這麼嬌氣嗎?電表轉得我心都在滴血!”
嬌氣。
又是這個詞。
當初我陪他住地下室,大冬天沒有暖氣,蓋兩床發黴的被子,他不覺得我嬌氣。
我為了給他省錢買服務器,在刺骨的冰水裏手洗衣服,手背裂口流血,他不覺得我嬌氣。
現在我想打個車去醫院,我想吹個暖風,我就嬌氣了。
“那個前台小妹,叫江柔是吧?”
沈廷正在脫羽絨服的手一頓。
他轉過身,眼神有些閃,但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
“提她幹嘛?人家小姑娘剛畢業,大冬天的挺不容易的。”
“是不容易。”
我拿出手機,點開那個視頻,懟到他麵前。
“不容易到需要老板親自陪著去迪士尼,坐VIP觀景位看煙花?”
視頻裏,冬日的夜空下,漫天煙火,沈廷給女孩圍圍巾的動作溫柔得讓我惡心。
他手裏提著的那個玲娜貝兒公仔,大概能抵得上我們家一整個冬天的取暖費。
沈廷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一把揮開我的手機,手機摔在地毯上。
“袁涵,你別無理取鬧行不行!”
“那是為了激勵員工!江柔是公司的新鮮血液,她能給公司帶來活力,我作為老板,搞點團建怎麼了?”
“團建?”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兩個人的團建?”
“你懂什麼!”沈廷惱羞成怒,“現在的00後都要哄著幹活!天這麼冷,我不對她好點,她能死心塌地給公司賣命嗎?”
“那我呢?”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我陪了你七年,我不值得你死心塌地,不值得你花40塊錢打車費?”
沈廷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他鬆了鬆領帶看著我,語氣裏滿是理所當然的優越感。
“袁涵,你跟她不一樣。”
“你是要當老板娘的人,是要陪我吃苦、陪我打江山的。”
“你怎麼能跟那些打工的比享受?”
“眼光放長遠點,等公司上市了,你要什麼沒有?”
又是畫餅。
這塊餅,我吃了七年,牙都崩掉了,卻連個渣都沒嘗到。
原來在沈廷心裏,我配不上溫暖,隻配受凍。
而那個江柔,才配得上他的偏愛和揮霍。
“睡吧。”
沈廷似乎覺得已經把我說服了,不耐煩地揮揮手。
“明天我還得早起見客戶,別鬧了。”
他轉身進了臥室,沒再看我一眼。
也沒問一句,我的燒退了沒有,冷不冷。
我撿起手機,屏幕裂了一條縫。
就像我們的婚姻。
我沒有回臥室。
我坐在冰冷的客廳裏,打開了那個隻有我和沈廷知道的“家庭創業基金”賬戶。
那是我們七年的全部積蓄,也是公司最大的流動資金池。
我是財務出身,這七年,公司的賬目一直是我在管。
沈廷信任我,或者說,他懶得管這些瑣碎,隻管在那指點江山。
屏幕幽幽的光照在我的臉上。
既然我不配花錢取暖。
那這錢,誰也別想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