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真千金沈芊芊的生日宴上,哥哥沈厲命我這個十年的替身跪在暴雨裏學狗叫。
養母也說:“正主回來了,你這個贗品也該滾了。”
我笑著吞下整瓶安眠藥。
用最慘烈的方式,結束這荒唐的一生。
可在我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一向威嚴的養父卻瘋了般衝進雨裏。
他抱著我,嘶吼出那個顛覆一切的真相。
“我們找錯了!我們找的一直是你!是輕輕啊!”
1
“沈輕輕,跪下。”
哥哥沈厲的聲音,穿透雨幕,砸在我耳邊。
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今天是沈芊芊的生日。
那個被沈家找回來的,真正的千金。
別墅裏燈火輝煌,觥籌交錯,名流雲集。
而我,沈家養了十年的女兒,被趕到院子裏,任由瓢潑大雨澆灌。
隻因沈芊芊說,她想看雨中景。
現在,她又有了新要求。
“哥哥,我想聽狗叫。”
沈芊芊躲在沈厲懷裏,聲音甜膩又天真。
“就讓姐姐學一聲嘛,她學了,我就不生氣了。”
她生氣,是因為我今天穿的裙子,和她的是同個牌子。
盡管我穿的是去年的舊款,她穿的是當季高定。
沈厲摟緊了沈芊芊,看向我的目光,滿是厭惡。
“聽見沒有?芊芊讓你學狗叫。”
我渾身濕透,雨水順著頭發流進眼睛,一片模糊。
可我依舊挺直著脊梁,一字一句說:“我不是狗。”
“嗬。”
沈厲冷笑一聲。
“在我們沈家白吃白喝十年,讓你做點事就不願意了?”
“沈輕輕,別給臉不要臉。”
客廳的落地窗前,站著我的養母,沈夫人。
她端著紅酒杯,姿態優雅,表情冷漠。
“輕輕,別掃了大家的興。”
“芊芊剛回來,身體不好,逗她開心,是你該做的。”
是我該做的......
十年前,因為我有一雙和走丟的沈家千金相似的眼睛。
我被他們從孤兒院帶回來。
他們給我最好的教育,最貴的衣服。
讓我學習她的喜好,模仿她的筆跡。
十年時間,我活成了沈芊芊的影子,也安慰了他們那顆思念成疾的心。
現在,正主回來了。
我這個影子,就成了礙眼的存在。
“汪。”
我聽見自己發出了一個幹澀的音節。
屈辱像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哈哈哈!”
沈芊芊在沈厲懷裏笑得花枝亂顫。
“哥哥你聽,她真的學了!好有趣!”
客廳裏的人也跟著發出陣陣哄笑。
那些曾經誇我懂事、誇我優秀的叔叔阿姨,此刻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滑稽的小醜。
雨越下越大,我的膝蓋在粗糙的石子路上,已經磨破了皮。
血絲混著雨水,染紅了白色的裙擺。
我跪在泥濘裏,看著屋內的一家人。
父親沈嘯坐在主位,沉默地看著這一切,沒有阻止。
母親舉杯,和賓客談笑風生。
哥哥沈厲,正滿眼寵溺地為沈芊芊擦去嘴角的奶油。
他們才是一家人。
我算什麼呢?
一個用完即棄的玩偶。
一個連狗都不如的替身。
心臟一寸寸冷下去,直至徹底冰封。
宴會結束,賓客散盡。
沈厲撐著傘,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起來,別在這兒裝死。”
我撐著麻木的膝蓋,慢慢站起來。
每動一下,都牽扯著骨頭縫裏的疼。
“明天你就搬出去,芊芊不想再看到你。”
他的聲音,和這雨夜一樣,不留任何餘地。
我抬起頭,雨水糊住了我的視線。
但我還是看清了他眼裏的決絕。
我笑了。
“好。”
一個字,用盡了我最後的力氣。
2
搬出去的日期定在三天後。
這三天,我被關在閣樓的小房間裏,像一件等待處理的垃圾。
沒有人給我送飯,也沒有人來看我。
我靠著之前藏起來的一點餅幹和涼水度日。
身體越來越虛弱,意識也開始昏沉。
在半夢半醒間,十年的記憶碎片在我腦海裏翻湧。
我記起,我剛到沈家的那天。
沈夫人抱著我,哭得泣不成聲。
“眼睛,真像啊......我的芊芊。”
她給我取名沈輕輕,讓我喊她媽媽。
她教我彈鋼琴,學畫畫,穿漂亮的公主裙。
她說,要把對女兒所有的虧欠,都補償在我身上。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我擁有了一個家。
沈厲比我大五歲,一開始對我充滿敵意。
他會搶走我的玩具,撕掉我的畫。
直到有一次,我為了撿他掉進湖裏的限量版模型,差點淹死。
他把我從水裏撈上來,第一次紅了眼眶。
“沈輕輕,你不要命了!”
從那以後,他開始對我好。
他會給我輔導功課,會在我被欺負時替我出頭,會把限量版的糖果留給我。
他會揉著我的頭說:“輕輕,你隻要乖乖的,哥哥會一直保護你。”
我以為,那份保護是給我的。
後來才知道,那隻是透過我,在看另一個人。
沈嘯,我的養父,是家裏最沉默寡言的人。
他總是很忙,對我卻很溫和。
他會檢查我的功課,會在我獲獎時,露出難得的笑容。
有一次我問他:“爸爸,你會不會有一天也不要我了?”
他沉默了很久,摸著我的頭說:“不會的,輕輕是爸爸的女兒。”
我信了。
我拚命學習,努力變得優秀,想讓他們更愛我一點。
我想讓他們看到的,是沈輕輕,而不是沈芊芊的影子。
我考上了最好的大學,拿到了國際設計大獎。
我以為我成功了。
直到半年前,沈芊芊被找了回來。
一切都變了。
沈夫人拉著沈芊芊的手,眼裏的光芒,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的女兒,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沈厲第一時間衝上去,將那個瘦弱的女孩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我。
好像我會傷害她一樣。
沈嘯看著DNA鑒定報告,眼眶通紅,一遍遍地說:“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他們欣喜若狂。
沒有人注意到,站在角落的我,手腳冰涼。
沈芊芊的歸來,像一麵鏡子,照出了我十年替身生涯的荒謬。
我的存在,就是為了等待她的回歸。
如今她回來了,我也該退場了。
沈夫人不再讓我喊她媽媽,她說:“芊芊會不高興。”
沈厲收回了給我所有的特權,他說:“那些本就該是芊芊的。”
沈嘯開始頻繁地出差,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我這個“贗品”。
我從二樓的公主房,搬到了閣樓的儲物間。
我用過的東西,但凡沈芊芊喜歡的,都會被立刻拿走。
我的房間裏,隻剩下一張床,和一口破舊的箱子。
裏麵裝著我來到沈家時,身上穿的那件舊衣服。
那是我唯一的,屬於“沈輕輕”的東西。
我發著高燒,蜷縮在冰冷的床上。
門外傳來沈芊芊和沈夫人的笑聲。
“媽媽,這條項鏈真漂亮,是給我的嗎?”
“當然是給我的寶貝女兒的,你哥哥特地從國外拍回來的。”
那條項鏈,沈厲曾答應過,要在我二十歲生日時送給我。
可我該怪他失信嗎?
他從一開始,就隻想把項鏈給他的親妹妹啊!
我翻了個身,眼淚卻控製不住流下來。
但又為什麼讓我在耗盡十年青春,活成另一個人後,
卻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笑話。
門被推開,刺眼的光照了進來。
我艱難地抬起頭,看到沈厲冷著臉站在門口。
他手裏提著一個垃圾袋。
“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現在就滾。”
他的語氣,像是在驅趕一隻流浪狗。
我燒得迷迷糊糊,喉嚨幹得說不出話。
我隻是看著他,用盡全身力氣看著他。
我想從他眼裏,找到一絲一毫的不舍。
哪怕隻有一點點。
可是沒有。
隻有不耐煩和厭惡。
我的心,徹底死了。
3.
我被沈厲粗暴地從床上拖了下來。
身體撞在冰冷的地板上,骨頭都快散架了。
“別裝死,趕緊滾。”
他將那個黑色的垃圾袋扔到我麵前。
“你的東西都在裏麵了。”
我低頭看去,垃圾袋裏,是我那件從孤兒院穿來的舊衣服,還有幾本破舊的畫冊。
這就是我十年青春的全部行囊。
外麵,又是是一個雨夜。
和沈芊芊生日那天一模一樣。
沈夫人和沈芊芊站在樓梯口,像在看一出好戲。
“哥,跟她廢什麼話,直接扔出去不就好了。”
沈芊芊挽著沈厲的胳膊,嬌滴滴地撒著嬌。
沈夫人點頭附和:
“是啊,阿厲,別為了一個外人,耽誤了時間。芊芊還等著你陪她看電影呢。”
外人。
她終於說出了這個詞。
我撐著地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高燒讓我的視線陣陣發黑,但我還是努力站直了身體。
我不能在他們麵前倒下。
這是我最後的尊嚴。
“沈夫人,沈先生,沈厲。”
我一個一個地念出他們的名字。
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
“十年的養育之恩,我還清了。”
我跪下,朝他們磕了一個響頭。
額頭抵在冰冷的地板上,思緒獲得稍許的清醒。
我想,我不愛他們了。
這個念頭一出,渾身都輕鬆了。
十年來的壓抑和討好,瞬間變得可笑至極。
原來放棄,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可我的以後,早就在這十年裏爛掉了。
我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小的藥瓶。
那是我之前因為抑鬱症,去醫院開的安眠藥。
滿滿一瓶。
我當著他們的麵,擰開瓶蓋。
沈厲的眉頭皺了一下。
“沈輕輕,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沈芊芊尖叫一聲,躲進沈厲懷裏。
“啊!她要幹什麼!好可怕!”
沈夫人臉色一變,厲聲嗬斥。
“你瘋了!快把東西放下!”
我笑了。
看著他們驚慌失措的臉,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原來,我還是可以影響到他們情緒的。
哪怕是以這種方式。
“這不是你們想要的嗎?”
我仰起頭,將滿瓶的藥片,盡數倒進嘴裏。
苦澀的味道瞬間在口腔裏蔓延。
“正主回來了,替身滾蛋。”
我學著沈夫人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滾了,你們就徹底清淨了。”
藥片太多,我吞咽得有些困難。
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再見了,媽媽。
再見了,哥哥。
再見了,我愛了十年的家。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對他們扯出一個慘烈的微笑。
“祝你們,一家人,永遠幸福。”
然後,我閉上眼睛,身體直直地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