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淩霜渾身騷臭，強撐著不肯認輸：“先帝昏庸，醉心方術，寵幸宦臣，導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我也是...”

“這又與你何幹？”蔣太師打斷她，陰翳的雙眸，深深的鎖死了她：“別忘了，你是現代人，是從血緣、認知上與大胤毫不相關的現代人，大胤上下從未真心認可接納過你，大胤子民的生死與你又有什麼關係？莫不是甜言蜜語聽多了，你以為有淩天胤撐腰，你就是難以撼動的大胤國母了？”

沈淩霜沉默著說不出話。

一樁樁、一件件，她早已無話可說了，她甚至都能肯定，若時光重來，她寧可放棄潑天富貴，也絕不踏入大胤境內半步。

時光並不給她重來的機會。

蔣太師一聲令下，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廝便鉗住了她，將她拖到一條放滿木炭的小路前。

“這條路的盡頭，供著我女兒外孫的牌位，因為你，他們失去了皇後太子的身份，失去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失去了名譽和生命，你跪著過去，親手替他們上一炷香，這不過分吧？”

不等沈淩霜開口，她便被整個人提起，按在劈啪燃燒的木炭上。

強烈的痛，灼穿了她尚未痊愈的皮膚。

她痛得想逃，膝蓋剛一動，人就搖晃著摔下去，毫無保護的手掌也猝不及防的按下去，滋滋冒油聲傳來，燒焦的肉香聲也隨之傳來。

她痛得牙齒都快咬碎了，蔣太師大笑著，摸了摸胡子：“皇後娘娘我可隻要你跪過去，沒要你滾過去，萬一多燒了不該燒的地方，淩天胤找我算賬，我可怎麼交差啊！”

淩天胤要有算賬的心思，還會把她送到蔣太師手裏？

全大胤，哪怕一個最不起眼的小宮女小太監，都能看清淩天胤對她的態度，還有誰會在乎她的生死、為她伸冤呢？

沈淩霜咬著牙把手收回，一步一挪的，在蔣太師迫視的目光中，跪完了整條炭路。

按照蔣太師的要求，在先皇後母子倆的牌位前，磕足了99個響頭。

從頭到腳都在流血，實在狼狽，蔣太師便以有辱斯文為由，將她扔進鑿開了一個洞的冰湖裏。

她努力摳住那厚厚的堅冰，不讓自己往下麵掉，冰麵太滑，她從頭發絲到每一根腳指頭都在用力著，強撐著。

不知撐了多久，她指甲蓋連血帶肉摳掉了，手指頭凍僵了，浸在冰湖裏的身子都快和身下的湖水融為一體，太師府中門大開，淩天胤加官進爵的聖旨，終於姍姍來遲。

當被錦被包裹著，帶出太師府，向來要強的沈淩霜，鼻角發酸的竟有想哭的衝動。

淩天胤俯身頷首，親手擦掉她眼角的淚，又在她冰涼得可怕的額頭上輕吻了下：“別怕，過去了，都過去了。”

沈淩霜偏頭，想避開他的視線，透明光門猝不及防的閃爍。

“任意門倒計時：24:00:00。”

隻有一天，再過一天，她就能永遠離開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

一天真的很快。

沈淩霜勾著嘴角，笑了。

誤以為她的笑，是因為得救，淩天胤也沒多想。

親自將她送回坤寧宮，吩咐太醫和宮女好好照顧她，叮囑侍衛好好保護她，淩天胤回了自己的乾清宮。

連發好幾道聖旨，任命蔣太師及其部下，將堆積的奏折處理完畢，夜早就深了。

楚嫣然好酒好菜，一身清涼，在內殿候著。

見他回來立刻就纏上來：“陛下可處理好政務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皇後娘娘也不會跟您賭氣，您也不用受製於人，不得不依靠蔣太師的人脈，來平息流言。”

軟香溫玉在手，美好的觸感，沈淩霜裏衣散開的狼狽，一閃而逝。

隻一瞬，就被淩天胤拋開，低吼著，埋了進去。

一夜折騰。

淩天胤照常上朝，照常用早膳，照常召見大臣處理政務。

忙了一上午的他，本想趁午膳去探望沈淩霜，這樣既盡到了夫妻情誼，也用不著留宿，用不著麵對那具被流民染指過的身體。

楚嫣然的貼身宮女過來尋他：“陛下我們娘娘有請，娘娘備好了陛下喜歡的膳食，還有一個驚喜想親口告訴陛下。”

努力這麼久，終於遇喜了？

淩天胤喜不自禁，拋下即將抵達的坤寧宮，擺駕相距不遠的翊坤宮。

轉身之際，他胸口忽然一刺，像被什麼東西剜了一下，要把他身體的一部分剜去。

回首看陽光之下入目可及的坤寧宮牌匾，淩天胤沉沉的想，他應該是太愛沈淩霜了，對她用情太深了，才會絞盡腦汁想留住她，才為在她宮門口改變心意而感到心虛。

毫不猶豫的收回視線，淩天胤加快速度，走向翊坤宮。

與此同時，坤寧宮內，隻聽滴的電子音，倒計時跳到00:00：00，光門也亮到了最盛。

幾乎鳳榻前所有宮人太醫，便眼睜睜的看著，金尊玉貴的皇後娘娘，以光速消失，憑空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