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
陸裴峙應了一聲,似乎對她此刻的順從很滿意,終於鬆開了對她的鉗製。
他退開半步,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微皺的西裝外套,仿佛剛才那個在辦公室裏行徑瘋狂的人不是他。
“不願意?”他抬眼,眸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
魚卿抿著唇,“那趙小姐呢?”
“關她什麼事?”陸裴峙皺了下眉,“我有個會,很重要,結束後我帶你去民政局領證。”
魚卿點點頭,乖巧得不像話。
陸裴峙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緩和下來。
他伸手,指腹擦過她脖頸處傷口,“乖一點,別再想著跑。”
腳步聲漸行漸遠。
有了前車之鑒,魚卿不敢立刻行動。
她強迫自己冷靜,在心裏默數。
數到三百才輕輕擰動門把手。
門被反鎖。
魚卿腿一軟,順著牆壁滑坐在地毯上。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她才不要和他結婚!
陸家人肯定會像從前陳家對待自己一樣對待糖糖,她不想讓女兒重蹈覆轍,過和她一樣慘痛的人生。
但是想從這裏暴力破門而出是天方夜譚。
手機又被他遺留在了泰和灣,聯係不了任何人。
該怎麼辦?
魚卿了解他。
陸裴峙這個人自負到了極點。
一定會在某個他認為絕對安全的地方,留有備用鑰匙,用來試探她會不會逃。
視線最終落在寬大辦公桌後方,那麵看似是裝飾牆的胡桃木板上。
裝修泰和灣書房時有過類似的設計,那時她和他說過,想有趣就裝一麵大鏡子在胡桃木板後。
她走過去,在木板上摸索,輕輕按壓。
果然,其中一塊木板應聲彈開,露出了一個嵌入式的保險箱。
密碼是六位數字。
魚卿試了幾次都不對,心猛地一沉。
一種荒謬又酸澀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在密碼盤上按下自己的生日。
嘀。
一聲輕響,保險箱的門彈開。
魚卿怔在原地,一瞬間忘了呼吸。
她以為三年的時光,足以讓他把有關她的一切都清除幹淨,挫骨揚灰。
一遝厚厚的照片掉出來。
魚卿指尖顫抖著拿起最上麵的一張。
照片上的她睡得正熟,側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裏,長發鋪散開來,像一團海藻。
偷拍視角顯然來自於躺在她身側的人。
她翻開下一張,是他們在大學城的夜市裏,她舉著一串糖葫蘆,笑得眉眼彎彎,而陸裴峙站在她身後,鏡頭隻拍到了他線條分明的下頜,和他微微上揚的唇角。
再下一張是她賭氣不理他,他從背後抱住她,把臉埋在她的頸窩,她隻來得及偏過頭,臉上還帶著氣惱,卻被鏡頭定格。
一張又一張,全是她。
笑著的她,哭著的她,睡著的她,生氣的她......
那些被她刻意遺忘,屬於“陳魚卿”和陸裴峙的七年時光,毫無防備地撞進她眼睛裏。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堵住,又酸又脹。
魚卿用力閉上眼,將那股幾乎要衝出眼眶的濕意逼了回去。
不能再看了。
她將照片胡亂塞回去,取出備用鑰匙,轉身衝向辦公室大門。
走廊盡頭電梯正對著會議室那巨大且全透明的玻璃牆。
她想逃,就必須從陸裴峙眼皮子底下走過去。
她隨手抄起一份文件夾擋住臉,探出頭,左右張望,見四下無人,踮著腳尖飛快地挪到走廊盡頭。
等待電梯上行的過程中,她悄悄抬眼,看向會議室內。
主位上,那個身形挺拔、氣場迫人的男人,不是陸裴峙是誰?
門縫裏透出陸裴峙清冽的嗓音,很專注,似乎在部署工作。
他短時間內出不來。
機會來了。
魚卿轉身就跑,也顧不上沒穿鞋,隻想盡快離開這座令人窒息的大廈。
路過一樓茶水間時,裏麵傳出的議論聲讓她腳步一頓。
“保真消息,總裁今天牽著的那個女人,就是三年前那個!”
“長得是真漂亮,跟天仙似的,可惜是隻不要臉的狐狸精,專搶有主的男人。”
“這話讓陸總聽到可得把你也趕出京市!陸總對她那叫一個上心。你們是沒看見,剛才總裁辦門口,陸總把人抓回去的時候,那眼神,嘖嘖,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了。”
“趙小姐都氣瘋了,打了電話說要過來,不是蘇秘書攔著,這會兒人都到了。”
“趙嫻雲?她跟陸總不是早訂婚了嗎?正主找上門,陸總還敢把人帶到公司入職做總助?”
最開始說話的那個女人嗤笑一聲。
“訂婚?你新來的吧。三年前那場訂婚宴咱們陸總壓根就沒露麵,直接讓趙小姐一個人成了全京市的笑話。要我說,陸總心裏就沒她。不然能為了今天這個,跟瘋了一樣找了三年?”
“找了三年?真的假的?那這個女人到底什麼來頭啊?”
“不清楚,聽說總裁當年為了她把趙家得罪慘了,還把陸老爺子氣到住院呢。”
魚卿聽完這些議論,有些喘不過氣。
他連和趙嫻雲的訂婚宴都沒去?
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隻是抬抬手的事,犯不著死磕她一個。
非抓著她不放幹什麼,總不能是因為愛吧。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立刻掐滅了。
魚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想起三年前,有一次她去他常去的私人會所送東西,隔著包廂門縫,看見他展示著手機屏幕上一張照片和幾個兄弟談論初戀。
屏幕上似乎是一張女孩的側臉照片,模糊不清。
但她能看見陸裴峙的眼神。
那是一種她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近乎貪婪的溫柔。
可是,他的初戀明明是她啊?
那一刻她才明白,他一直在欺騙她。
難怪他對自己的態度時而不耐煩時而溫柔。
溫柔時不過是在透過她,看死去的初戀罷了。
又因為她不過是替代品而感到煩躁,所以會對她很不耐煩。
時隔三年都不願意放過她,大概是自己這張臉和他的白月光真的長得很像吧。
所以她隻是他一個專屬物品,一個不能逃跑的替身。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澀,魚卿用力按了按胸口。
她沒工夫陪他玩這種瘋魔的替身遊戲。
要不是為了糖糖的病,必須回國找那位權威教授治療,她恨不得立刻買張機票,帶著女兒重返國外,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回來。
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裏。
她收回思緒,加快腳步朝大門口走去。
走出集團大門蘇秘書帶一堆紋花臂的男人喊住了她,滿臉鄙夷。
“光著腳就從總裁辦公室跑出來,怎麼,伺候得陸總不滿意,被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