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憶的嘶吼與現實中屏幕上的甜美笑容交錯。
我輕輕拉低帽簷,拖著行李箱,彙入機場川流不息的人海。
沒有回頭。
我與林小雪本無交集,是兩個世界的人。
若非三年前,顧青山為新電影選景,踏進那所重點中學。
他是在教師辦公室的走廊上看見她的。
林小雪當時正抱著一摞作文本,素麵朝天,紮著低馬尾。
她戴著細邊眼鏡,輕聲細語地解答著學生的問題。
顧青山對我說,那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劇本裏那個民國女校教員活了過來。
起初她堅決拒絕,說自己是老師,不是演員,不能耽誤學生。
顧青山動用了所有人脈,找到校長,承諾不占用教學時間,將她的戲份集中在暑假。
並同意電影後期會為學校做宣傳。
最終還是打動了她。
電影裏,她隻有三場戲,但驚鴻一瞥。
影評人讚她眼神清澈如泉,氣質洗盡鉛華。
她紅了,電影的慶功宴,她也來了。
依舊拘謹,穿著不合時宜的保守套裝,站在角落。
我過去與她寒暄,說:
“林老師演得真好,顧導眼光毒辣。”
她臉微微發紅,聲音很輕:
“是顧導教得好,還有......謝謝裴老師你們的關照。”
那時我覺得,這真是個單純又認真的人。
後來,顧青山籌拍新戲,需要一個有純粹底色的女主角,他又想起了林小雪。
他說:
“她的氣質是演藝圈打磨不出來的,需要保護。”
我信了,甚至幫他一起遊說。
我覺得,讓一個優秀的素人被看見,是好事。
我忘了,聚光燈不僅能照亮人,也能催化欲望,扭曲光影。
我第一次察覺不對,是在顧青山手機裏,看到林小雪發來的消息。
不再是恭敬的顧導,而是帶著撒嬌語氣的青山哥。
問他新戲角色理解,問他某本書的讀後感,問他......失眠時該怎麼辦。
我質問顧青山。
他皺眉,一臉坦然:
“她想學習,有上進心,我作為前輩指導一下,怎麼了?”
“裴暖,你能不能別把人都想得那麼齷齪?她是個老師!”
老師兩個字,成了她最好的保護色,也成了我最無法辯駁的枷鎖。
在他的專屬休息車外,我看見林小雪披著他的外套跑出來。
發絲微亂,臉頰泛紅。
與車內昏暗燈光下顧青山來不及收起的溫柔眼神撞個正著。
她沒有驚慌,反而在雨中停下。
對我投來一個極快、極輕的微笑。
那笑容裏,隻有一占據了的坦然。
我衝上車,和顧青山爆發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
他矢口否認,說隻是在講戲,怪我心思齷齪,大驚小怪。
“她是老師!裴暖!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別人的職業和人格?”
他反過來斥責我。
那次,我第一次砸了東西,是他剛從國外拍回來的一個古董膠片相機。
他看著滿地碎片,眼神冰冷:
“裴暖,你真是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多重打擊下,我做了件極端的蠢事。
我將我和顧青山的結婚證拍照,發在了微博上。
配文很簡單:
【七年婚姻,原來隻是一張紙。】
我本想點明顧青山出軌和林小雪知三當三的事實。
可事情還沒來得及發酵,顧青山的電話就來了。
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卻讓我瞬間如墜冰窟。
“裴暖,你母親的主治醫生,我叔叔,剛接到國際醫學協會的緊急邀請。”
“要去蘇黎世參與一個聯合項目,周期大概半年。”
我握著手機,站在陽台上,風吹得渾身發冷。
“什麼意思?”
“你母親的手術,得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