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奇怪這樣的天氣還有人去墓地。
但他也沒說什麼,隻是打開了暖氣。
母親的墓在山腰一處偏僻的角落。
照片上的她還很年輕,笑容溫柔,完全看不出病痛折磨的痕跡。
我把一束白菊放在碑前,手指輕輕拂過冰冷的石碑。
“媽,我可能要來找你了。”
我坐在母親墓碑旁邊,聲音被風吹得斷斷續續。
“不過我做了件好事。”
“眼角膜、心臟、腎臟我都捐出去了,能幫到別人一點是一點。”
“你不是說過,人走了,能留下點什麼總是好的。”
墓碑不會回答,隻有風穿過鬆枝的聲音。
我在那裏坐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沉下來才離開。
魏景川這段時間也沒聯係過我,我翻看著聊天界麵,手指懸在輸入框上,遲遲沒有發消息。
反倒是他和蘇晴嵐的消息,每天都換著花樣霸占在頭條上。
手機裏還有蘇晴嵐發給我的,他們倆更親密床照。
我看的一陣惡心,跑到衛生間快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嘔吐物理混雜著血絲,我跌坐在地上,把血衝走了。
我拿出手機,調出一個號碼。
“李醫生,是我,言葉。”
“我想問一下,捐贈協議生效後,大概需要多長時間走完流程。”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
“言小姐,您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我們最近引入一批新的靶向藥,對您....”
我打斷她,聲音輕飄飄的。
“不用了,李醫生,我決定好了。”
又是一陣沉默,良久,我聽到她歎氣。
“通常需要一到兩周完成所有的評估和手續。”
“謝謝。”我頓了頓。
“還有一件事,如果...如果捐贈者希望指定受益人,可以嗎?”
“理論上可以,但需要符合醫學匹配條件和倫理委員會審核。您有特定想幫助的人嗎?”
我看著窗外維港的流光溢彩,輕輕搖頭,盡管對方看不見。
“沒有,隻是隨便問問,給最需要的人就好。”
掛斷電話後,我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是港城最繁華的夜景,遊輪在維港緩緩駛過,拖出一道道光的軌跡。
手機又震了,這次是新聞推送。
標題醒目【魏氏太子爺豪擲千萬博紅顏一笑,疑似婚期將近】。
我點開,照片拍得很清晰。
魏景川摟著蘇晴嵐的腰,兩人從拍賣會場走出來。
她胸前的鴿血紅寶石在閃光燈下耀眼奪目。
他護著她上車,動作體貼入微。
評論裏一片羨慕之聲。
“郎才女貌”、“真正的豪門愛情”、“蘇晴嵐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吧”。
我關上手機,走進臥室。
手機上是魏景川助理剛發來的消息,要我晚上去參與一場宴會。
我不知道為什麼蘇晴嵐已經回來了,他還要我過去,但我哪有拒絕的權利呢。
衣帽間裏掛滿了魏景川這些年送我的衣服,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我取下一件最簡單的黑色連衣裙,剪裁得體,沒有任何修飾。
梳妝台下麵一個抽屜裏,放著一個絲絨盒子,裏麵裝著媽媽的遺物。
一枚很細的銀戒指,內側刻著“給吾愛葉”。
她走之前已經瘦得脫形,卻堅持把這枚戒指戴到我手上。
“葉子,你要好好愛自己。”
我三年沒戴過了,因為魏景川不喜歡。
現在,我把它輕輕套回無名指,尺寸有些鬆了。
癌細胞擴散的比我想象中的快,我瘦了太多。
梳妝台的鏡子裏,戴著銀戒的手指蒼白纖細,像冬日裏一截脆弱的枯枝。
我看了很久,然後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沒什麼好收拾的。
這個公寓裏的一切都不真正屬於我,連我自己都不屬於自己。
我隻拿了幾件自己的舊衣服,母親的幾張照片,還有那個絲絨盒子。
我沒有回複助理的消息,隻是刪除了信息,關上手機。
我走出來大樓,慢慢融入黑暗,等著冬天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