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牛馬



35歲那年，我因為勾引男學員被俱樂部開除了。

店長趙嘉玲為了逼我主動離開，花錢雇了幾個男大學生天天在俱樂部樓下拉橫幅壞我名譽。

我被逼走的時候，她一臉不屑：「林婉清，你以為你在這幹了十年就能爬到我頭上？這個世界，能力算個屁，關係才是硬道理！我勸你，早點回家喝西北風去吧。」

六個月後，我坐在趙嘉玲的老板椅上，看著她驚愕的表情玩味一笑。

「現在，輪到你喝西北風了。」

1

我叫林婉清，是一個普通的女性健身教練。

畢業後，我成功入職了某大城市一家知名的健身俱樂部，從此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幹了10年。

這10年間，我一個人幾乎帶動了整個店70％的營業額。

我除了幹銷售、帶學員，下了班也要幫老板維穩客戶，有一次甚至在飯局上被灌酒到急性胃潰瘍，在醫院住了好幾天。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漸漸地沒有二十幾歲的新人吃香，好在老板看中了我的能力，打算讓我轉幕後，給我升職當店長。

我打電話跟我男朋友宋君衍說了這個好消息。

這些年，宋君衍的爸媽對我很不滿意。他們覺得我這份工作賺得雖然過得去，但不夠穩定，連他們鎮的公務員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所以提出了一個要求：隻有我升職加薪，做到店長的位置，他們才能同意我進宋家的門。

那天我高興地以為這下是「愛情事業雙豐收」，卻沒想到來了個空降兵，把我所有的美夢都打碎了。

趙嘉玲是老板的遠房表妹，畢業三年一事無成，於是托了幾層關係，來到了我這個分店打工。

她來的第一天，就擺出了狗仗人勢的架子。

她挑剔地打量著我的體態，趾高氣揚地說道：「聽說你們這個店的業績最好，我表哥叫我來視察一下。你都30了，還能保持這樣？不過客戶更喜歡年輕教練吧。」

我皺了皺眉，「老板微信裏跟我說，招你是當前台啊。我怎麼帶你？」

她就像個炮仗，一點就著。

「前台那都是沒本事的幹的！我來這兒就是當店長的！你一個外地來的鄉巴佬，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摻和我們家的事幹嘛？」

我沒有再回應趙嘉玲。

老板特意微信跟我說趙嘉玲是他喊來當前台漲漲經驗的，可看趙嘉玲這目中無人的架勢，難道我的店長之位真要飛了？

2

「我們店推出了新活動，現在報名體驗課隻要9.8，不限時間，所有器材都可以玩，我提供一對一教學......對的，牆上是我的個人簡介。我是運動員出身，可以提供專業指導的，放心。」

下午我約了兩位男學員試課，可趙嘉玲坐在前台的電腦桌前總是似有若無地瞥向兩位男生，還故意拋媚眼給他們，導致倆人心不在焉，根本沒心情聽我講話。

我實在忍不了了，直接衝過去問趙嘉玲：「你看什麼呢？有什麼高見？」

她被我嚇了一跳，隨即著急忙慌地找補，「我可沒看男學員。我是覺得你推銷的方式有問題。」

趙嘉玲的不打自招讓我覺得好笑。

我問她：「有什麼問題？」

她自以為是地分析起來：「體驗課你怎麼能收費呢？你就應該讓所有人都免費體驗，這樣才能引流。」

我搖搖頭，趙嘉玲還是太年輕了。

「不要錢體驗過了誰還願意花錢？再說了，免費的門檻太低，到時候什麼人都來占便宜，我們的器材損耗，人力分配怎麼招架得住。」

趙嘉玲一臉不屑，「能有什麼損耗？我們這可是大城市，大家都有素質，怎麼可能跟你這種鄉巴佬一樣貪小便宜啊？我看你，思想還停留在村裏。」

我對趙嘉玲莫名其妙地攻擊感到無語。

可她沒有注意到我的情緒，繼續滔滔不絕教訓我：「老板讓我來也是為了監督你。咱們這幾家連鎖店就你的課賣得最好人最多，但也不代表你就沒問題。你聽我的肯定還能更上一層樓。」

我不想跟趙嘉玲這個門外漢糾結這些，於是喝了口水準備繼續上課。

突然，我瞥見門外的一抹身影。

宋君衍來了。

他拎著大包小包的辦公用品，看起來很是局促。

我皺著眉頭，往外麵走。

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3

宋君衍在一家醫藥公司上班。

但這幾年醫療反腐打擊嚴厲，他們公司一直都在裁員風潮徘徊。

他們公司先裁了一批35歲左右的大齡員工，按理說宋君衍才30歲，不至於裁了他吧。

可惜，宋君衍紅腫的眼眶告訴了我一切。

「婉清，今天早上我看我鄰座的男生才幹了五個月就加薪了。我想著我在公司待了這麼久，也得給我加點錢，就去找了人事。結果，他們直接把我辭退了。」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說，隻能安慰地抱抱他。

「那賠償談妥了嗎？」

宋君衍眼底閃過一絲心虛。

他搖搖頭，「哪有什麼賠償？我算是看清楚了，我每天當牛作馬地幹活，還不如跟對人、有關係。」

我歎了一口氣。

太現實了。

我和宋君衍在俱樂部門口的談話被趙嘉玲聽得一句不落。

她邁著步子款款走出來，一副為我著想的樣子。

「小林，你在俱樂部幹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看你男朋友這事好解決。咱們這不是還缺前台嗎？讓他在這過渡一下，工資好說。」

宋君衍擦幹眼淚，問我這是誰？

我不知道怎麼介紹趙嘉玲，隻能如實說，「這是我們大老板的親戚。」

趙嘉玲對我的介紹很滿意。

宋君衍主動握了握趙嘉玲的手，一臉笑意，「這事不需要跟老板彙報一下嗎？」

趙嘉玲大手一揮，滿不在乎，「怕什麼，老板都是我表哥。我招個前台還不是小事一樁？再說了，過幾天我都要當上店長了，不都還是聽我指揮？」

宋君衍愣住了。

他眼神詢問，我默默低下了頭。

但我心裏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萬一老板明智，會選擇我呢？

可惜我還是太天真了。

4

「林婉清！你居然騙我！」

宋君衍一回到出租房就開始對我發泄。

他把公文包用力砸向我，包上的拉鏈劃傷了我的手臂。

「你不是說要選你當店長嗎？那個趙嘉玲是怎麼回事？」

我一五一十跟他說了。

可他根本聽不進去，腦子裏隻有他自己的小九九：

「你都30歲了！這麼大年齡了連個店長都混不上！這樣我怎麼跟你結婚！拿什麼跟家裏人交代！」

我心裏也煩，可我還是耐著性子跟他解釋道：「我現在已經存下來一些錢了，你爹媽的意思是讓我把存款都給他們嗎？那我們結婚之後不用錢嗎？」

「你還可以再賺啊。」

他一點都沒為我考慮。

他自顧自說道：「我媽又不是全要你的。她說會給我返5萬塊錢的。」

我徹底絕望了。

我實在沒忍住，黑著臉問他，「那彩禮呢？你家要求我賺這麼多，還得當店長，你身為個男人，你媽打算給我多少彩禮呢？」

他怒了，直接指著我的鼻子罵：

「就你天天問彩禮！人家哪個好女人會跟老公要彩禮的？我跟你在一起四年，沒想到你是個這麼物質的女人！你這麼計較幹嘛？」

我正想開口解釋，偏偏這時趙嘉玲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音樂震耳欲聾，她喝得有點多。

「林婉清，你去咱們俱樂部值個夜班。從今天開始，咱們俱樂部是24小時營業，我白班，你夜班。」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時候開始24小時營業了？老板沒通知我啊。」

「老板老板！你一天到晚用老板來壓我。你不過是個臭打工的，我們家的店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按我說的辦！掛了。」

我開的免提，宋君衍也聽到了。

他拉著我的手臂，一臉央求：「你不許去！你今天必須在家陪我。如果你走了，別怪我心狠！」

我重重歎了口氣。

「君衍，你失業了我不能一起失業吧。不然我們倆喝西北風嗎？」

他不依不饒，「沒用的東西，那個整容臉的趙嘉玲都比你有本事！」

我猶豫了下還是出門了。

我是從小村莊考出來的，畢業後沒日沒夜地奔波也隻是想在城市裏紮穩腳跟而已。我以為同為打工人，宋君衍會感同身受的，沒想到他一點都不體諒我，他心裏隻有自己。

5

我在俱樂部守了一整個晚上，別說學員了，蚊子都沒一隻。

第二天一大早，我昏昏欲睡，給趙嘉玲打了個換班電話。

是個男生接的，我隻喂了一聲對麵就掛了。

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辛辛苦苦在這值班，趙嘉玲卻在找男人玩？

我直接給總部老板打了個電話。

沒想到老板聽到是趙嘉玲的事，直接訓斥了我一頓。

「林婉清，你算哪根蔥啊？趙嘉玲想幹什麼就讓她幹啊！以後不利於團結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我哀歎一聲這不公的世道，下定決心以後為了這點工資忍氣吞聲，夾著尾巴做人，可偏偏天不遂人願。

趙嘉玲酒醒開始找我算賬。

「憑你也想扳倒我？打我小報告？」

「林婉清，你以為你在這幹了十年就能爬到我頭上？這個世界，能力算個屁，關係才是硬道理！沒長眼的東西，我勸你，早點回家喝西北風去吧。」

我自然不會因為她這三言兩語的嘲諷就走。

可我沒想到她還有後招。

當天下午，我就看見樓下有人拉橫幅喊麥。

大家都聚在一起看熱鬧，我也心生好奇湊了過去。

可我一去，大家就像看見鬼一般躲開了。

我皺著眉往樓下一眺望，好家夥，我居然是主人公。

【飛羽俱樂部女教練林婉清勾引男學員，要求開除！】

趙嘉玲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

「你一天不走這橫幅就一天不撤。你也不想因為你影響整個俱樂部的績效吧。你看大家都對你有意見了呢。」

趙嘉玲三言兩語就讓我當了壞人。

我眉頭緊皺。居然搞小團體這一套，真讓人惡心。

見我還在猶豫，趙嘉玲繼續加碼：「瞧你這副窩囊廢的樣子，昨天你男朋友都來找我了，他說隻會找有本事的女人。」

我握緊拳頭，最後殘存的理智讓我問了她一句，「今天電話裏那個男生是不是宋君衍？」

「是又怎麼樣，你這個窩囊廢能——」

趙嘉玲的半截話被我一把推開。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了俱樂部。

那一刻，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我的工作、我的男朋友一瞬間都沒了，但我身上的重擔一下子也輕了。

我無所畏懼，一身坦然邁進了對家俱樂部的大門。很快，他們就要為今日輕賤我付出慘痛的代價！

6

「看過你的簡曆了，運動員出身，有教練證，執教十年，挺優秀的。可你不知道我們奇樂和飛羽是死對頭嗎?」

我點點頭。

「知道你還想來我們這裏?我們可是聽說，你是因為勾引男學員被趕出來了。這種劣跡斑斑的人我們不要。」

對麵的HR高高在上。

我灰心喪氣地拿著自己的簡曆起身打算離開。

突然，一直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男生叫住了我。

「等等，你先說說看，錄用了你能為我們俱樂部帶來什麼效益?」

我開始仔細打量起麵前這個男人來。

他穿著高定運動品牌的緊身背心和運動褲，練家子的體態一覽無餘——寬肩窄腰，手臂肌肉線條流暢，一看就是長期訓練的結果。

一開始我以為他隻是這裏的一個高端學員，沒想到居然還有話語權。

我信心大增，又坐了下來。

「如果錄用我，我會將我手底下的學員都帶過來。我幹這行十年了，手底下積攢了不少客源，他們都認我。除了老學員，我也會積極開發新客戶，什麼臟活累活我都能幹。我一個人能幹銷售、教練、前台、保潔，招我絕對不虧。」

他笑了。

嘴角揚起一個玩味的弧度。

「這算什麼?牛馬的覺悟?」

我無奈笑笑，「這是牛馬的妥協。」

他點點頭，「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我不太放心，看了一眼HR。

HR笑眯眯地指著那個男生，給我介紹道:「這是我們奇樂的少東家顧沛然，年輕吧。」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這個男生看起來也就二十六七，怎麼能掌管著一家幾乎和老牌飛羽並駕齊驅的俱樂部呢?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那個男生有些不服氣地挑眉:「怎麼?覺得我太年輕扛不起這攤子事?」

「當然不是，您肯定......很不容易吧。」

我打拚十年做夢也想要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健身房，可麵前這個年輕人已經在管理一整家俱樂部了，其中的壓力和挑戰可想而知。尤其是要和飛羽這種老牌勢力競爭。

我突然對麵前的男生心生敬佩。

他朝我伸出一隻手，「我叫顧沛然。」

我虔誠地回握住他的手，「我是林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