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帶領村子脫貧致富,眼看要評上先進,結果鎮長卻讓網紅取代我,把我調去管無人問津的“爛尾”村。
“老幹部要讓位,年輕人有新思維,你說是吧?”
村民也說:“網紅能帶貨,比你強多了!”
我未置一詞。
一年後,鎮長和原村民們哭著求我:“求你快回來吧,我們村要餓死了!”
1
我叫劉涵,在豐裕村當了十年村長。
眼看村子就要評上“市級先進集體”,鎮長錢有德卻領著一個年輕女孩堵在了村委會門口。
女孩妝容精致,一身名牌,正拿著手機對著村口的榮譽牆直播。
“家人們,看,這就是我們豐裕村,很快,我就會帶領大家走向新的輝煌!”
她叫許曼妮,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紅。
錢鎮長清了清嗓子,腆著肚子走到我麵前,笑容油膩。
“劉村長,跟你商量個事。你看,曼妮是新時代人才,有流量,有想法。”
“我們班子討論決定,豐裕村的村長,以後就由她來當。”
我愣住了,手裏的報表捏得發皺:“什麼?”
豐裕村是我一手從貧困線下拉扯上來的,我把最好的十年都給了這裏。
現在,一句輕飄飄的話就要奪走我的一切?
錢鎮長呷了口保溫杯裏的濃茶,官腔十足。
“劉村長啊,老幹部要學會讓位嘛,給年輕人機會,年輕人有新思維,你說是吧?”
他指了指不遠處,幾個村民正圍著許曼妮,滿臉堆笑。
“也都征求了村民意見,大家也都很歡迎曼妮。”
一個我看著長大的村民高聲喊道:“劉村長,你就讓了吧!許網紅能幫我們直播帶貨,可比你強多了!”
“就是!我們早就想換個年輕的了,天天就知道開會種地,煩不煩啊!”
那些我曾幫他們申請過貸款、調解過糾紛、背著去過醫院的村民,此刻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嫌棄。
我的心,一瞬間涼了半截。
許曼妮關掉直播,踩著高跟鞋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遞給我一份文件。
“劉阿姨,這是你的新調令。”
“鎮長說了,不能讓你閑著,清水灣那個爛尾村,以後就歸你管了。”
清水灣,全市聞名的爛尾村,一片廢墟,隻剩幾個不願搬走的老人和極少的年輕人。
這哪是調任,這分明是發配。
錢鎮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帶著施舍般的“關懷”。
“好好幹,別辜負組織的信任。”
我看著他虛偽的嘴臉和許曼妮得意的笑,沒有說一個字,接過調令,轉身離開。
我開了自己那輛破舊的皮卡,駛向清水灣。
剛到村口,還沒熄火,輪胎就被幾個立在路中間的大鐵釘紮了。
車胎發出一聲悶響,迅速癟了下去。
幾個無所事事的青年叼著煙,從歪斜的村牌後走出來,為首的黃毛混混一腳踹在車門上。
“哪來的?滾出去!這裏不歡迎外人!”
另一個青年拿起手機,對著我的臉拍。
“喲,這不是豐裕村那個被趕下台的老太婆嗎?怎麼,跑我們這兒來要飯了?”
“趕緊滾!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我沉默地看著他們,推開車門,下了車。
黃毛混混見我一個女人家居然不怕,惡狠狠地朝我走來,揚起了手。
“你還敢下車?找死是不是!”
2
我沒有理會他的叫囂,隻是平靜地看著他身後。
一個拄著拐杖、滿頭銀發的老奶奶顫巍巍地走過來,對著黃毛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陳皮!你又在欺負人!這位是新來的劉村長!”
被叫做陳皮的黃毛捂著頭,一臉不忿:“阿奶!你打我幹嘛!一個被趕出來的村長,算個屁!”
“你個混小子,再胡說八道我打斷你的腿!”老人氣得直哆嗦。
我走上前,扶住老人,輕聲說:“阿婆,我沒事。”
隨後,我轉向陳皮,目光冷了下來:“輪胎是你紮的,你負責修好。”
陳皮嗤笑一聲:“修?做夢吧你!有本事你自己修!”
“行。”我點點頭,不再與他廢話。
我從後備箱裏拿出工具,在幾個青年和老人的注視下,支上千斤頂,一個人卸輪胎,然後換上備胎。
不到二十分鐘,車胎換完了。
那幾個青年看得目瞪口呆,臉上的嘲諷變成了錯愕。
陳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嘴裏不服氣地嘀咕:“有什麼了不起......”
我沒看他,隻是對老奶奶說:“阿婆,聽說這裏用水困難,村裏現在用水怎麼解決的?”
老奶奶歎了口氣:“唉,水泵壞了好幾年了,沒人修。我們幾個老骨頭,隻能去幾裏外的河裏挑水,一天就挑一趟,省著用。”
我跟著老奶奶走到村子中央,看到了那台鏽跡斑斑的抽水泵。
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把水泵拆開,清理了堵塞的管道,更換了幾個老化的零件。
傍晚時分,當清水從水泵裏噴湧而出時,村裏僅剩的七八個老人都圍了過來,激動得熱淚盈眶。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劉村長,你真是一個實幹家啊!”
看著老人們臉上久違的笑容,我心裏那塊被冰封的地方,似乎有了一絲暖意。
我沒打算退縮的消息很快傳回了豐裕村。
許曼妮大概覺得我這個“手下敗將”居然沒有哭天搶地,很掃她的興。
為了持續羞辱我,也為了給她剛上任的直播事業再添一把火,她聯合錢鎮長,搞了個極其惡毒的直播活動。
——“見證奇跡(笑話)三十天”。
她在豐裕村的村口,立起了一塊巨大的電子倒計時牌。
每天,她都會開直播,用無人機飛到清水灣上空,對我的一舉一動進行“現場報道”,極盡嘲諷之能事。
第一天,直播畫麵裏,我正帶著幾個老人清理村裏堆積如山的建築垃圾。
許曼妮嬌滴滴的聲音通過直播傳遍全網:
“倒計時29天!大家快看,我們的老村長今天帶領幾位平均年齡70歲的老人拔草,真是感天動地啊!”
“家人們猜猜,他們這把老骨頭能堅持幾天?”
錢鎮長更是親自下場,在直播間用官方賬號發言附和:“這是對不思進取的老幹部一種‘體驗式’懲罰,希望她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直播間裏瞬間湧入上萬人,彈幕裏滿是哄笑和惡意的調侃。
“哈哈哈,笑死我了,這老太婆還真幹上了?”
“懲罰?我看是行為藝術吧!”
“曼妮女神威武!就該讓這種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看看,什麼叫新時代!”
許曼妮看著飛漲的人氣,笑得花枝亂顫,對著鏡頭比了個心。
“謝謝家人們的支持!明天同一時間,我們繼續見證‘奇跡’哦!”
3
外界的嘲諷如潮水般湧來,我置若罔聞。
我帶著陳皮那幾個無所事事的青年,和村裏的老人們,日複一日地清理垃圾,平整土地。
一開始,陳皮他們還吊兒郎當,但看到我一個女人每天幹得比他們還多,手上磨出了一層又一層的血泡也從未吭聲,他們的態度慢慢變了。
從一開始的敷衍了事,到後來的默默加勁。
半個月後,村子中央那片最大的垃圾場被我們清理幹淨。
我利用那些廢棄的木料和磚石,設計了幾個小巧的景觀。
用碎石鋪成小路,用廢木搭起涼亭,又在空地上種上了從山裏移栽來的野花。
許曼妮的每日嘲諷直播還在繼續。
“倒計時15天,老村長今天在玩泥巴,哦不,是在種花。大家說,這荒山野嶺的,種給誰看呢?”
“倒計時10天,他們居然用垃圾蓋了個亭子,我的天,這審美絕了,不會有人想去坐吧?”
諷刺的是,她充滿惡意的直播,反而讓“清水灣”這個被遺忘的名字,成了小有名氣的“網紅黑料打卡地”。
小長假期間,一些抱著獵奇心態的城市遊客,順著導航找了過來。
他們本想看看這裏到底有多“垃圾”,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沒有堆積如山的廢料,隻有幹淨整潔的院落。
沒有愁眉苦臉的老人,隻有在涼亭裏下棋、在花圃邊喝茶的淳樸村民。
遊客們在我新開辟的“農家樂”體驗點,喝著我用山泉水泡的野菊花茶,吃著老奶奶們自己種的蔬菜。
有個遊客臨走時,拉著我的手,感慨地說:“村長,網上把這裏說得那麼不堪,來了才知道,這裏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啊。”
那個下午,清水灣這個爛尾村第一次有了收入。
雖然隻有微不足道的幾百塊錢,但當我把錢分到每個老人和青年手上時,他們眼裏的光,是我從未見過的。
那是希望。
陳皮捏著那幾十塊錢,第一次沒有嬉皮笑臉,而是紅著眼圈對我說:“劉......劉姨,我們......我們還能做什麼?”
我笑了笑:“能做的,還有很多。”
倒計時最後一天,許曼妮策劃了一場盛大的收官直播。
她在豐裕村的直播基地擺滿了香檳和蛋糕,準備慶祝我的“徹底失敗”。
“家人們!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三十天,我們共同見證了一個笑話的誕生!”
她一邊說,一邊讓無人機最後一次飛向清水灣,準備給我一個“失敗”的特寫。
然而,就在她直播間人數衝上頂峰,準備開香檳的瞬間,一篇名為《我在全網最火爛尾村,找到了向往的生活》的遊客遊記,在本地最大的生活論壇上爆火。
帖子裏,配圖是清水灣幹淨的院落,古樸的涼亭,還有遊客們圍著篝火滿意的笑臉。
帖子下麵的評論瞬間炸了鍋。
“這......這是那個垃圾場?博主你沒騙我吧?”
“天啊,這地方也太美了吧!比那些商業化的古鎮有味道多了!”
“被許曼妮騙了!這哪裏是爛尾村,這明明是向往的生活!”
許曼妮直播間的彈幕風向突變,無數人刷著“騙子”“還我真相”。
她的助理慌張地把手機遞給她看。
許曼妮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些美好的照片和一邊倒的評論,又看看自己無人機拍回來的、同樣寧靜美好的畫麵,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
場麵一度尷尬到了極點。
她拿著香檳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4
那次直播的尷尬收場,讓許曼妮和錢鎮長成了圈子裏的一個笑柄。
許曼妮懷恨在心,錢鎮長也覺得臉上無光,兩人憋著一股勁,要找回場子。
機會很快就來了。
市裏為了推動鄉村振興,舉辦了一場“美麗鄉村”技能大賽,鼓勵各村拿出特色項目比拚。
錢鎮長第一時間給許曼妮報了名,並撥了一大筆宣傳經費。
許曼妮鉚足了勁,要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把我的“僥幸”徹底踩在腳下。
她從城裏請來專業的舞蹈老師和音樂製作人,為豐裕村的村民排練了一出大型唱跳節目,歌頌豐裕村在她的帶領下如何“引領潮流”。
比賽那天,豐裕村的村民們穿著統一的、印著許曼妮頭像的T恤,在舞台上表演著浮誇又空洞的舞蹈。
許曼妮則在舞台中央C位領唱,歌詞全是“流量密碼”“帶貨神話”之類的網絡熱詞。
輪到我們清水灣時,所有人都帶著看好戲的表情。
我沒有準備華麗的服裝和背景,隻是帶著陳皮和另外幾位老人,穿著樸素的工裝,推著一車從廢墟裏撿來的舊木料上了台。
在評委和觀眾不解的目光中,我平靜地開口:
“我們清水灣沒什麼才藝,隻有幾雙會幹活的粗糙的手。今天,我們想給大家展示一下,我們祖輩傳下來的手藝——傳統木工。”
話音剛落,陳皮和老人們便拿起工具,鋸、刨、鑿、磨。
那些原本看似無用的廢舊木料,在他們手中,仿佛被賦予了第二次生命。
十分鐘後,一個精巧的魯班鎖,一個可以自動開合的木製機關盒,呈現在眾人麵前。
台下鴉雀無聲。
一位頭發花白的古建築專家評委激動地站了起來,走到台前,拿起那個魯班鎖,翻來覆去地看,嘴裏不停地讚歎:“好手藝!真是好手藝!這才是我們真正的瑰寶!”
最終,清水灣憑借精湛的技藝和“變廢為寶”的環保理念,獲得了大賽的優勝獎和一筆五萬元的獎金。
而豐裕村,因節目內容空洞、脫離實際,被評委當場批評為“形式主義的鬧劇,是對鄉村文化的褻瀆”。
錢鎮長和許曼妮坐在台下,臉色鐵青,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次的勝利,讓清水灣徹底在市裏掛上了號。
而真正的決戰,在年終的全市旅遊項目招商大會上。
這是決定所有鄉村項目未來一年命運的關鍵時刻。
錢鎮長和許曼妮準備得極其充分。
許曼妮穿著一身高定禮服,用一份精美絕倫的PPT,在台上吹噓著豐裕村的“千萬級流量神話”和錢鎮長給予的“政策扶持”。
然而,她講了半個小時,台下的投資商們卻連一個問題都沒提,個個表情冷淡。
輪到我上台時,會場裏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我沒有PPT,隻帶了一個U盤。
我把清水灣村民們親手打造的實景照片,和那篇爆火的遊客遊記,投放在大屏幕上。
沒有華麗的辭藻,我隻是平靜地講述著我們如何將一片廢墟,變成一個能讓遊客找到寧靜的家園。
講完後,台下一片沉寂。
許曼妮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準備看我的笑話。
錢鎮長也靠在椅背上,篤定我將空手而歸。
就在主持人準備宣布下一個項目時,會場後排,一個中年男人突然站了起來。
全場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那是全市最大的文旅集團“山海文旅”的董事長——陸秉天。
陸董推了推金絲眼鏡,聲音沉穩而有力:
“清水灣項目,我們投了!”
全場嘩然。
陸董的目光越過眾人,直直地看著我,補充了一句,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
“而且,是獨家深度合作!”
錢鎮長手裏的保溫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許曼妮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她猛地站起來,失聲尖叫:
“不可能!你們肯定被騙了!那個地方我直播了三十天,就是個垃圾場!不信你們去看我的直播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