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讓我難過的是她彌留之際的那句話:
“宋宴,我寧願你沒給我擋那支箭。”
所以這一世,我不會帶著李華桐一起走了。
王謝堂前的燕和我這隻民間簷下的雀。
本來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她做她的公主,我做我的宋宴。
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該如何逃離公主府?
回過神,我翻出了蒙塵許久的筆墨紙硯。
李華桐,既然你要一個聽話懂事拿得出手的宋宴。
那我便如你所願。
我撩開門簾。
“夏荷,給我請季夫子過來。”
我也曾想過,重來一世我要大殺四方。
借著和李華桐的舊情,借著我重來一次的先知。
讓裴玉父子見見我的厲害。
但是老天讓我重生在了宛禾去世之後......
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那樣的生活又真的是我想要的麼?
我想做的依舊是自由自在的宋宴,帶著宛禾的那份,遊曆天下。
借著學習的由頭,我找李華桐批了一筆銀錢購置文房四寶。
李華桐見我改變,自然無有不允。
我混跡江湖許久,最懂砍價。
於是大部分銀錢便落入了我的私庫。
加上李華桐之前送的一些東西,我倒是積攢了一筆不小的銀錢。
蘇子衡來看我的時候,我正在臨摹季夫子新給的字帖。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誓死不握筆杆子的宋宴竟然開始練字了!”
他驚訝又驚喜。
“字體雖稍顯稚嫩,但已經初具規整,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了!”
一旁的季夫子捋著胡須,難得地露出了幾分讚許之色。
“駙馬近日進益頗大,不僅字跡工整了許多,偶有所感,還能自成一兩句小詩。”
我擱下筆,對蘇子衡笑了笑。
蘇子衡是我在京城難得的好友,在李華桐帶我進京的時候,隻有他對來自民間的我表露了善意,教我該如何為人處世。
我們兩家離得很近,故而在婚後依舊多有往來。
但是上一世的最後。
也許是同為高門子弟的那份惺惺相惜,在我和李華桐走後,蘇子衡和裴玉卻成為了好友。
蘇子衡背著手繞到我跟前,仔細打量我。
“你不對勁。從前讓你拿筆寫字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李華桐說破嘴皮你也不肯學,現在居然主動請夫子,還練得有模有樣?”
我微垂眼,聲音低落。
“子衡,宛禾沒了......”
他沒有說話,隻是坐到我身側拍了拍我的肩。
“我在想,是不是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或許......我該有個做父親的樣子,也該有身為駙馬的擔當。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蘇子衡看著我,眼神複雜,隻是握著我的手指微微收緊。
“別光說我。”
我岔開話題,抬眼看向他。
“你怎麼得空過來?不用在家陪你家那個小皮猴?”
他婚後不久夫人便有了身孕,生了個兒子,如今正是纏人的時候。
聽我問起這個,蘇子衡的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
“我......我這不是來看看你。”
“隻是看看?你我之間,還需要繞彎子嗎?”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抬眼迎上我的目光。
“阿宴,其實......是裴玉托我來的。”
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等待他的下文。
“他知道你因為宛禾的事情,心裏定然分外痛苦......他想來探望,卻知道你不喜他,加上你又倒了他親手熬的藥,他更不敢來看你,怕更惹你心煩。”
蘇子衡語速很快,說完這些,頓了頓,又補充道。
“還有這次家宴的事,他讓我務必轉告你,他絕無半點想要奪你權柄的意思。如果你身子大好,想要主持家宴,他絕無異議,一切聽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