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朝歌，城牆雄偉，墨雲遮天。

迎著凜冽罡風，子受怡然牽起妲己冰涼滑膩的小手，緩步登臨城樓。

毫不意外，邁開幾步，那些混雜著殺意與恐懼的目光，便鋪天蓋地的將他淹了個入味兒。

那西岐大軍，宛如蝗螞群，早已黑壓壓糊在城口外，升旗招展，兵甲森然，反倒讓他這巍巍帝丘顯得像座孤城。

“大王~~你瞧那些個不知死活的逆賊，仗著人多勢眾，就敢在您的城下耀武揚威，攪了您與妾身的雅興。”

她頓了頓，抬起小臉，一雙勾魂奪魄的眸子望著男人，聲音又輕又魅，纖纖玉指看似無意地在他胸膛畫著圈圈，“要是換了妾身，早該把他們一個個的眼珠子挖出來，掛在旗杆上！”

子受聽完樂了，攥住她作怪的小手：“愛妃莫拱火啦，小心你家大王可真跳下去跟人互捅。”

妲己沒忍住噗嗤了聲，還嬌嗔的打了下他。

當初她受命潛入這殷商王宮，本是奉了女媧娘娘法旨，要惑亂君心，斷送成湯六百年江山。

她本是軒轅墳中修行千年的九尾狐，視凡人如螻蟻，做這等事毫無負擔。

可幾十年相伴下來，這位注定滅亡的人皇，卻與她預想中截然不同。

他看似荒淫，建酒池肉林，卻難得醉臥其中；看似暴虐，卻對許多“該死”的忠臣良將莫名寬容。

甚至偶爾妲己會覺得，自己何種來曆，何種目的，這個男人明明都心知肚明。

可偏偏，他又從不會因此而疏遠或戒備她。

甚至還能想出各種稀奇古怪的主意讓她老實。

比如她要比幹的七竅玲瓏心......按照原本的計劃，她該借此逼死這位亞相，徹底坐實紂王殘暴無道的惡名。

可當時紂王直接站起來：“不行！這心太老，又腥又柴的，怎能入我愛妃的口？來人！去禦膳房，取最新鮮的靈獸心尖肉，再以七星椒、紅油、花椒熗鍋，旺火快炒，按孤的方子給我愛妃整一桌！”

那天，她對著堆滿偏殿的山珍海味，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最後也不知怎麼，真的端著捧著那麻辣鮮香的爆炒玲瓏心，坐在廊下猛炫一下午，差點忘了正事。

諸如此類的事情數不勝數，以至於妲己都開始覺得，待在他身邊純屬享受，沒事要這要那可比搞什麼陰謀詭計快樂多了。

現在偶爾的拱火，頂多算是作為禍國妖妃的最後倔強。

城頭之上，兩人依偎低語，姿態親昵，仿佛城外黑壓壓的大軍不過是場無關緊要的背景。

這番視千軍萬馬如無物的姿態，終於徹底激怒了西岐陣營。

“昏君！妖妃！安敢如此輕慢我等！”

薑尚手持打神鞭，一聲大喝，正氣凜然的指著子受，大罵道：“商紂！你踐祚以來，不修德政，荒淫無度......其一，寵信妖邪，縱其穢亂宮闈！”

“大王~~你看他！”

妲己眯起眼瞥了瞥這個老雜毛，滿臉不悅。

“其二！你殘害忠良，比幹剖心，梅伯炮烙，酷烈暴行令人發指！”

“阿嚏！！”

“阿——嚏！！！”

兩聲巨響的噴嚏回蕩在大殿裏。

正在緊急商議守城糧草調配的比幹和梅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茫然。

“是不是西岐那幫東西又咒咱們死了？”

梅伯甕聲甕氣的嘀咕。

“別管，大王不讓露麵，忙正事吧。”

而薑尚那頭還在繼續：“其三，厚賦稅以實鹿台之財，盈钜橋之粟，民不堪命！”

城內吃著火鍋哼著歌的老百姓：“？？”

“顛倒陰陽，亂我殷商綱常！你......你還有何麵目居此人皇之位！”

薑子牙聲聲厲喝，然而聽在朝歌眾人耳中，隻覺得無語。

不是，這說誰呢？大王嗎？

他平時確實沒個正形，但頂多就是懶政，還殘害忠良、民不堪命......

這西岐的老頭兒，怕不是得了失心瘋？

全場隻有子受，咧嘴嘎嘎樂。

非常好！就是這個發展！

見他混不吝的一腳踩著城垛，一副極其欠扁的表情：“沒錯！都是孤幹的！”

還特麼挺驕傲。

在薑尚氣的哆嗦的注視下，子受哈哈大笑：“老匹夫，多說無用！孤便就站在這裏，若想取孤性命，上來便是！怎麼，是孤天命所歸，爾等不敢嗎？”

他這話如同在滾油裏潑進冷水，西岐陣中頓時一片嘩然！

“太囂張了！我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囂張的人！”

“師尊！讓弟子去取他首級！”

幾名闡教三代弟子紛紛請戰，怒火中燒。

而薑子牙此刻卻真犯了難。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那句天命所歸，確實是戳中了他的命脈。

雖說成湯如今隻剩下朝歌一城，但眼下國運卻未散盡，反而煌煌赫赫，盡數聚在朝歌......準確來說，是聚在那個頭頂凝聚著紫金冠冕虛影的紂王身上。

他區區人仙修為，如何能敵得過氣運加身、異象頻出的人皇？

子受見他們躊躇不前，那他哪能幹，當即決定加把火：“哎呦！哎呦呦！！”

他轉頭，看向陣中一員大將，陰陽怪氣道：“這是誰來了？國舅爺啊！怎麼，你不想取孤的命，為你那冤死的女兒報仇了？”

那大將，正是東伯侯薑文煥，已故薑王後的父親。

子受穿越後就各種擺爛，對原劇情裏那些忠良都沒下殺手，頂多是沉迷享樂的昏庸之君，算不得殘暴。

然而即便如此，薑後仍然受了劫氣影響，在宮宴上向他行刺。

那一幕，子受至今記憶猶新。

薑後眼中的掙紮、與殺意交織，仿佛提線木偶，身不由己。

子受為了自保，隻能將她殺掉，那時他也明白了，這大勢本不可逆。

此刻，被子受當眾提及喪女之痛，薑文煥雙目瞬間赤紅如血，額頭青筋暴起，握著韁繩的手因極度用力而劇烈顫抖。

殺女之仇，不共戴天！

他無數次在夢中將眼前這個昏君碎屍萬段！

然而，當他抬頭，看到城樓上那個頭頂紫金冠冕、氣運如龍的身影，感受到那無形卻磅礴的威壓時，他那幾乎要衝破理智的怒火，竟被硬生生壓了下去。

人皇位格猶在！氣運反噬，不是他能受的。

更重要的是......女兒臨死前那封暗中送出的絕筆寫書，字字泣血，說的切並非是君王無道，而是“身不由己，劫數難逃”。

看著薑文煥那副咬牙切齒、渾身顫抖卻終究不敢上前一步的模樣，子受擰緊了眉頭。

怪了，這都不上？

他這已經算吃奶的力氣都用在嘲諷上了，再沒人來，他就隻能真跳下去了。

好在薑子牙此刻也總算下定了決心，當即轉頭吩咐：“哪吒，現命你為先鋒大將，上前斬了這昏君，以正天道！”

“得令！”

一童子應聲出列，生的麵如傅粉，唇若塗朱，目運精光，手提火尖槍，腳踏風火輪。

他早就等著不耐煩，聞言精神大振，高喝一聲，腳下風火輪烈焰爆燃，身形化作一道赤色流光，火尖槍直指城頭！

“昏君！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