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別過來。”
林銜月隻覺得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賀明書,楚老將軍對你有恩,我就沒有嗎?”
戰場形勢瞬息萬變,她也曾無數次冒著生命威脅救他。
賀明書啞然片刻,又道:“沒這麼嚴重。我隻是想讓你取些血救婉婉,反正你又不會死......”
誰說她不會呢?
林銜月突然笑起來,笑得悲涼,讓裴懷瑾心慌。
他上前半步,訓斥賀明書:“好了,別說了。月兒,你先回去休息,過段日子,我會跟你解釋的。”
說完,侍女立刻圍上來,連哄帶勸地把她帶回了屋。
之後的日子,她都被鎖在屋內,由侍女按時送上餐食。
她若不吃,裴懷瑾便威脅她要毀了小桃的屍體。
林銜月隻能麻木地進食,行屍走肉一般活著。
她多想告訴裴懷瑾,自己吃了也沒用。時間到了,生命值歸零,她終歸是要死的。
但是看著裴懷瑾為楚婉婉著急的神色,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轉眼間,到了最後一日。
裴懷瑾帶著大夫走進來,不放心地叮囑:“王妃身子不好,還怕疼,取血的時候小心一些,別讓她難受。”
大夫猶豫地看看她,又看看臉色蒼白的林銜月:“王爺,若是身子不好,最好不要取血吧?”
“你懂什麼?”裴懷瑾冷冷地看他一眼,“別廢話了,快些動手。”
大夫滿臉為難,一邊道著“得罪了”,一邊劃開林銜月的手腕。
林銜月的臉色愈發蒼白,連唇上血色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往日抽血的時候,傷口瞬間便會愈合,她也不會如此虛弱。
可這一次......
她沒有生命值了。
裴懷瑾看著她這模樣,也愣了愣:“怎麼回事?這次傷口為何沒有愈合?”
林銜月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裴懷瑾剛想繼續追問,小廝的聲音便從外頭傳來:“王爺,楚側妃的病好像發作了,哭著要您過去呢!”
裴懷瑾臉上浮現出擔憂,也忘了繼續問,帶著盛了血的碗便往外走。
林銜月癱軟在床上,感受著生命一點點流逝。
恍惚間,她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坐在她身邊,哇哇大哭:“娘親,你為什麼不要我了?”
熱淚從眼眶滾落,她顫聲說:“不是我不要你,是你的父親不要我們了......”
孩子抽噎著,帶著哭腔道:“那娘親帶我走,我們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
“好,好......”
林銜月急切地伸出手,卻摸了個空。
原來,隻是垂死前的幻覺。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裴懷瑾和大夫去而複返。
林銜月的聲音很虛弱:“怎麼了,血不夠用?”
“婉婉的心疾特殊,恐會傳給孩子。她說不如取些心頭血,把腹中嬰孩的病也一並治了。”
裴懷瑾簡短地解釋著,示意大夫動手。
大夫哆哆嗦嗦半天,跪了下來:“王爺,別為難我了!王妃會死的!我擔不起啊!”
“廢物!”
裴懷瑾煩躁地踹了他一腳,提步走進,拿起刀在燭火上烤過。
對上林銜月那雙黯淡的眼眸,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婉婉的孩子日後也要叫你一聲母親。為了孩子,你忍一忍,很快的。”
說著,冰冷的刀鋒插進她的胸口。
她渾身一抖,沒有叫出來。
她已經沒有力氣慘叫了。
裴懷瑾拿著碗接滿,又柔聲道:“拔出來會有些疼。但沒關係,你的傷口會自動愈合的。”
話音落地,刀子又被猛地拔出來。
鮮血濺出,見慣了生死的大夫都不忍地把臉別了過去。
裴懷瑾卻匆匆地往外奔去,沒有回頭看一眼。
林銜月仰著臉,恰好看見掛在床頭的雙蝶結。
那是一年前的今日,裴懷瑾所贈。
這位異姓王戎馬半生,卻願意為了她討教繡娘,笨拙地編織,隻求“比翼雙飛”的好兆頭,曾讓她無比感動。
林銜月後知後覺地想起,原來今日是自己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