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日上午，季臨川開車，孟知薇坐在副駕駛，後座上堆滿了補品。

車子開進一個老小區，季母住在一樓，帶個小院子。

他們下車時，季母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了，她笑著迎上來，拉住孟知薇的手：

“快讓媽看看，瘦了。”

季母的手溫暖幹燥，握得很緊。

孟知薇心裏軟了一下：

“媽，您身體還好嗎？”

季母絮絮道：

“好，就是總惦記你們。”

三人進屋，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幹淨。

沙發上鋪著鉤花墊子，茶幾上擺著果盤，都是孟知薇以前常買的品種。

季母拉著孟知薇坐下，問東問西：工作累不累，睡得好不好，婚禮準備得怎麼樣了。

聊了一會兒，季母的話題慢慢轉了方向。

她握著孟知薇的手，語氣溫和道：

“薇薇啊，結了婚以後，工作是不是要考慮調整一下？”

季母拍拍她的手：

“你看，臨川現在公司做大了，家裏也需要人照顧。”

“女人嘛，最終還是家庭最重要。”

“你現在那個工作，太忙了，經常加班吧？以後有了孩子怎麼辦？”

季母看著她，眼睛裏是殷切的期待，但那種期待不是為她，而是為一個“合適的兒媳”該有的樣子。

孟知薇停頓了半晌，盡量讓語氣聽起來輕鬆：

“工作的事我會安排好，您別擔心。”

季母還想說什麼，季臨川插話了：

“媽，薇薇有她自己的想法，您就別操心了。”

“好好好，媽不說了。”

季母笑了笑，但看向孟知薇的眼神還帶著隱隱的不讚同。

快到中午時門鈴響了。

孟知薇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唐熙。

她手裏提著一個精致的禮盒，笑容溫婉：

“孟小姐，伯母在家嗎？我來看看她。”

孟知薇還沒說話，季母已經聞聲出來了，她的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驚喜：

“小熙來了！快進來，外麵冷。”

唐熙走進來，自然地把果籃遞給季母，又彎腰換鞋。

季母在旁邊看著，眼神慈愛得像在看女兒：

“薇薇，給你介紹一下。”

“這是小熙，臨川的發小，從小就認識。”

“小熙，這是薇薇，臨川的未婚妻。”

唐熙對孟知薇笑道：“孟小姐，又見麵了。”

孟知薇看著她，又看向季母：

“媽，您不記得了？當年季家出事，唐家——”

“薇薇。”季臨川打斷她，聲音不高，但帶著警告的意味。

他把孟知薇拉到一邊：

“在我媽麵前別提那件事。”

“她不知道唐熙當年也背叛過我，她一直以為唐熙和我們家隻是生意上的矛盾。”

孟知薇死死盯著他：

“所以你就讓你媽蒙在鼓裏？讓她跟害死爸的人的女兒親近？”

季臨川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我媽身體不好，受不了刺激。”

“你能不能顧全大局？唐熙這幾年經常來看她，陪她聊天，比你還關心她。”

孟知薇沉默了。

她衣不解帶在醫院守了季母一個月，在季臨川眼裏，比不上唐熙的“經常來看看”。

季臨川見她不語，鬆開手，語氣緩和了些：

“今天媽開心，別掃興。”

孟知薇告訴自己要維持好這最後一次見麵的和諧，她壓抑住情緒，吐出一個音節：

“好。”

午飯是季母親自下廚，她說要做幾個拿手菜，唐熙去給她打下手。

孟知薇和季臨川坐在客廳。

廚房裏傳來切菜的聲音，還有兩個女人的說笑聲。

季臨川在看手機，偶爾抬頭看一眼廚房，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半個小時後，孟知薇起身去廚房，想看看要不要幫忙。

走到門口，她聽見季母刻意壓低的聲音：

“小熙，你別難過。臨川娶孟知薇，那是沒辦法。”

“她陪著臨川熬過最苦的時候，臨川得對她負責。”

“但那姑娘嫁過來，也就是幫著打理家事，改變不了你在臨川心裏的地位。”

唐熙低聲啜泣著。

“好了好了，不說了。”季母拍拍她，“來，幫我切菜。”

……

孟知薇深吸一口氣，她知道這場最後的告別也沒什麼必要了。

回到客廳，她告訴季臨川自己臨時要開會，讓他告知季母，就快步離開了。

那天後，孟知薇秉著眼不見心不煩的想法，刻意避開與季臨川見麵。

她檢查了一遍資產轉移的記錄，確認所有錢都已經安全到賬。

她整理了唐氏商業欺詐的所有證據，分類打包，設置了定時發送。

婚禮前一天，她去了趟美容院做了護膚；晚上她早早睡覺，睡得意外安穩。

第二天就是婚禮，淩晨五點化妝師準時上門。

化到一半門鈴響了，助理去開門，孟知薇抬頭看過去。

唐熙站在那裏，穿著一件婚紗，款式和孟知薇那件一模一樣。

唐熙的笑容裏有勝利，有挑釁，還有一絲憐憫：

“好巧，我也選了這件。”

化妝間裏安靜得可怕。

孟知薇也笑了，笑得意味深長：

“是嗎？那祝你今天穿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