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馬車一路顛簸，我掐著掌心好讓自己保持清醒，以應對宋月的突然發難。

可出乎意料的是，即便從寺廟返程，宋月也沒有再做任何妖。

除了吃午飯時，她吃不慣廟裏的素齋，吵著要趙柯去河裏抓魚給她烤來吃。

往日總是穿著文人衣衫做事從不出格的趙侍郎，卻心甘情願地挽起衣裳下河摸魚。

撞見我平靜的目光，他眼神沒有絲毫閃躲。

笑意溫和道：“阿禎你身體不好，是該多吃些魚補補。”

“怪我太粗心，竟沒有二姑娘體貼。”

送飯的沙彌聽到這話，鄙夷地朝我遞來一眼。

從宋月的貪嘴，到變成為我好所以在寺廟破戒。

我心裏冷笑，卻沒有接過宋月夾過來的魚。

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哼了聲拂袖離開。

我老神在在地繼續吃著飯，往日將禮儀刻在骨子裏的男人卻仿佛凳子上有刺，躑躅半天。

心裏了然，這是想去追宋月，卻又在我麵前還沒卸下偽裝的假麵。

看到他這樣我也沒了胃口，索性給他遞台階。

“宋月衝動，趙公子去看看她吧。”

他瞬間鬆了口氣，朝我溫聲道：

“阿禎真是個好姐姐，若是以後，定也能教好我們的孩子。”

嘴上寬慰著我，離去的腳步有多急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我用力咽下一口飯，真的會有以後嗎？

沒等我細想，傍晚回京城時，馬車就在半路壞了。

趙柯滿眼懊惱：“今日出門前不是讓你仔細檢查嗎？怎麼還會出這樣的事！”

“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該如何是好？！”

我下了馬車，看著斷掉的韁繩，和趙柯麵上虛浮的惱怒。

青梅竹馬十幾年，我對他其實了如指掌。

果然片刻，他便湊到我麵前低聲道：

“阿禎，前麵有個破廟，你先到那歇會兒吧，等車夫回去叫人來。”

然後不由分說地將我扶了過去。

天際有些飄雨，退下的燒又開始反複，我頭腦昏沉，沒了反抗的能力。

意識模糊間隻聽到趙柯冰冷的聲音：

“阿禎，你別怪我，鳩占鵲巢這麼多年，你享受了太多本該屬於月月的東西了，如今卻還是這樣對她愛答不理。”

“她是個小孩子，總會被這些俗事影響心情。”

“這隻是一個小教訓，等雨停後你自己回京吧，我們的婚禮還是會如約舉行的。”

其他的話我聽不真切，因為寒冷瑟縮在稻草裏。

外麵雷雨交加，破廟裏很快又進來另外兩批人。

那晚發生的事，我誰都沒說，連宋家二老也沒告訴。

直到成親那天，陌生的喜轎提前將我接走。

若是門房和宋氏夫婦再仔細些，就能看出上門的根本不是趙家的人，而我穿著的也不是原本的婚服。

可並沒有人注意，甚至宋府嫁小姐門匾上連紅綢也沒掛。

臨近夜裏，趙柯才帶人上門接親，零零散散幾個敲鑼打鼓的像是沒吃飽飯。

門房看見來人，臉上疑惑夾雜著恐懼：

“趙公子不是早就把宋禎接走了嗎......”

身邊暴躁的小廝怒道：“放屁，我們少爺才到不久！”

這下他額頭上是真的冷汗直冒了，聲音也顫抖起來：

“可幾個時辰前抬著喜轎上門那群人，就是說要接宋禎姑娘去成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