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婆每天傍晚都會給我講神話故事。

直到她神秘失蹤前的那個黃昏，她講的是後羿射日的故事。

聽外婆講到後羿射下九隻金烏，隻留一隻照亮人間時。

我忍不住問道：

“外婆，那九隻金烏真的死了嗎？”

外婆突然握緊我的手，聲音顫抖：

“它們沒死，一直在等待複仇的機會！”

那晚外婆出門買菜，一去就是整整九天。

找到她時，她蹲在山頂的枯樹上，衣衫破爛。

回家後，外婆變了。

她開始收集樹枝築巢，隻吃穀物，見到陽光就展開雙臂。

和後院籠子裏的烏鴉一模一樣。

......

外婆失蹤後的第九天，我爸在村東頭的山頂上找到她。

接到電話時，我正在寫作業。

我爸的聲音透著一股子疲憊和說不出的怪異。

他說找到外婆了，但讓我先別聲張，他馬上帶人回來。

我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可爸爸語氣裏的怪異讓我疑惑不已。

等我爸的車開進院子，我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外婆不是走回來的，是被幾個叔叔用一張大網抬回來的。

她蹲在網裏，頭發亂得跟雞窩一樣，身上的衣服被撕成布條。

臉上和手上全是泥，一雙眼睛卻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天上的太陽。

我媽哭著撲上去，想把外婆扶起來。

可外婆突然張嘴，發出尖銳的嘶叫，一口咬在我媽的手背上。

我媽痛得叫了一聲，手背上立刻見了血。

“別碰她！”

我爸一把拉開我媽，臉色鐵青：

“她現在......有點不對勁。”

我愣在原地，看著網裏的外婆。

她不再看天，轉而用渾濁又銳利的眼睛盯著我。

回家路上，我爸開車，我媽在副駕駛上抹眼淚。

我和外婆坐在後排。

她一上車就縮在角落，腦袋一下一下地晃動，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車子顛簸了一下，我沒坐穩，身子朝她那邊歪過去。

她立刻警覺地轉過頭，脖子伸得筆直，動作僵硬又迅速。

我被她看得渾身發毛，想找個話題緩和一下。

“外婆，你餓不餓？回家我給你煮麵吃。”

她沒理我，反而突然開口，聲音沙啞。

“巢築好了嗎？”

我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巢？

我爸從後視鏡裏看了我們一眼，搶著回答。

“媽，您放心，家裏都好著呢！您那屋的床單被罩，小安媽昨天剛換了新的，都是曬過的，暖和著呢！”

外婆的注意力被我爸吸引過去。

她轉動脖子的方式很奇怪。

臉還對著我，眼珠子卻先慢慢地挪向我爸的方向。

然後整個脖子才跟著機械地轉過去。

她下巴努力向前伸，活脫脫一隻蹲在枝頭的烏鴉。

“院子裏那隻烏鴉呢？”

“放心，天天給它添食加水！”

我家後院用籠子養著一隻瘸腿的烏鴉，是我小時候從外麵撿回來的。

一直都是外婆在照顧。

“嗯，很好！”

外婆臉上露出笑，整個身子都靠向駕駛位那邊。

我正好能看到她裸露出來的右邊肩胛骨。

隻看了一眼，我的呼吸就停滯了。

天氣熱，外婆的衣服破破爛爛，肩頭露了出來。

就在她右邊的肩胛骨上，烙印著太陽形狀的圖案。

圖案中心，是一隻三足烏鴉的輪廓。

跟她講的故事裏，金烏的模樣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