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的驚變

一棟大樓在我眼前突然變胖，胖成了一張老式留聲機的唱片。所謂樓層，就是唱片上的一圈一圈聲槽，看上去就像是樹木的年輪。

我在大樓的一個一個樓層——也就是唱片的一圈一圈聲槽——裏走著。當我走到第三圈的時候，這大樓，像是被烘烤著的樹葉那樣，突然向內卷，並開始劇烈地晃動。一個意念告訴我：這座大樓不安於現狀，它要變成笛子。

這大樓說幹就幹。它的顏色由灰變紅，由紅變紫，最後變成黑色，這大概是它用力過猛的緣故。接著，這樓站立起來，成了一根直立的管子。樓裏的人立即變成蟲子，黑壓壓的，不是一片，而是一堆。人們的嘴巴都變成了吸盤，緊緊地吸附在管子的內壁上，他們以這種方式固定自己的身體。

很快，這大樓就真的變成了笛子。從我所處的位置，可以看見一個一個明晃晃的笛眼兒——那是由一扇一扇窗戶變成的。

怎樣才能逃出這危險的笛子？在黑暗中，我一邊努力地固定著自己的身體一邊緊急地思考。

呃，有了。我如果把自己變成一段樂音，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大搖大擺地從這笛子——大樓——裏逃出去了嗎？但問題是，我是把自己變成音符，然後經過笛子的吹奏變成樂音飛出去呢，還是把自己變成歌聲直接飛出去？從我的形體看，我很有可能把自己彎曲成音符，可是，如果笛子不肯演奏，我即使成為音符又有何用？如果歌唱，我的嘴巴就必須離開笛子的管壁，那麼，我就會掉下去，那可是無底的深淵啊！

思來想去，這個問題依然無法解決。

怎麼辦？

想去請教別人，發現人們的嘴巴都緊緊地貼在笛子的內壁上，他們自顧不暇，哪裏管得了我的事情？我急得滿頭大汗。

直到最後，我都沒能變成樂音，所以也就沒能走出那支由大樓變成的笛子。我隻是在緊張地想著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