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胡適與賣餅小販的交誼

1959年10月23日，時在台灣“中央研究院”院長任上的胡適收到一封陌生人來信，寫信人叫袁瓞，是個在台北街頭叫賣芝麻餅為生的年輕人。此人說他賣餅之餘喜歡研究政治製度，特別是對英國的內閣製與美國的總統製哪個更好的問題，他心中困惑，一直未找到答案，於是冒昧寫信向大名鼎鼎的胡適請教。

兩天後，袁瓞收到了胡適的回信，信中說：“我細讀了你的信，很誠懇地感謝你在辛苦做餅、烤餅、賣餅之餘寫這一兩千字的長信，把積在心中多年的話寫出來寄給我……往後如有我可以幫你的事，如贈送你找不著的書之類，我一定很願意做。”

袁瓞收信後自是喜出望外，當即回信感謝。如此這般書信往來，竟使學界泰鬥與一個賣芝麻餅的小商販結成了忘年交。胡適熱情邀請袁瓞到南港寓所做客，袁瓞還真的去了，二人見麵，胡適滿臉笑容拉著袁瓞的手道：“你這麼年輕，出乎我的意料！”袁瓞對胡的接見表示感謝，並送給胡適十塊芝麻餅作為見麵禮。胡適很是高興，當場津津有味地嘗了起來，連豎大拇指誇：“好吃，好吃！”

二人在客廳促膝暢談，胡適鼓勵袁瓞：“你身居茅屋而心懷天下，最難得是一片赤子之心！”袁瓞表示不敢當，還得多向胡先生請教雲雲。從此袁瓞成了胡適的座上客。臨別，胡適贈予袁瓞《中國古代哲學史》《四十自述》等五本著作，算是對十塊芝麻餅的回禮，並說“以後需要書，盡管來拿”。

有一次，袁瓞來到南港向胡適請教改良主義是怎麼回事。胡適在介紹了改良主義和杜威實驗主義哲學後，告訴袁瓞：“社會的改進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隻能有零售，不能有批發……許多人做事：目的熱，方法盲。我們過去有許多人失敗的原因，也是犯了有抱負而沒有方法的毛病。”

學者與商販，一老一少，談得暢快淋漓，後來二人越來越熟，無所不談。有一次，胡適說自己喜歡遊泳，可是鼻孔裏長了一個小瘤，水中呼吸不方便。袁瓞聽了覺得很巧，告訴胡適，他的鼻孔裏也長了一個小瘤，恐怕是鼻癌。胡適聽了很擔心，便立即給台大醫院的高天成院長寫信，讓袁瓞去找高院長安排就醫事宜。信上說：“我的好朋友袁瓞前往貴院診斷，一切治療費用由我負擔。”

1962年2月24日，胡適在台北主持台灣“中央研究院”歡迎新院士酒會，因心臟病突發猝死。袁瓞聞訊悲痛萬狀，趕製了一副挽聯赴殯儀館吊唁他人生旅途上遇到的名師大德。大廳裏，袁瓞滿麵哀戚，含淚對記者說道：“今生今世我再難遇到先生這樣的人了！”

第二天，報紙登出《博士與麻餅小販》一文，無數人為之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