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門“哢噠”一聲輕響，從外麵被鎖上。

江知謠維持著僵硬的姿勢，在沙發上坐了很久。

直到天黑，她才艱難地站了起來。

她不能任由事情這麼發展。

池淵可以放棄她，律所可以犧牲她。

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無辜的人被潑上永遠洗不掉的臟水。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點開那條指控當事人是強奸犯的長文。

忽略那些煽情的文字，隻聚焦所謂的證據。

時間線對不上，所謂的鄰居證言，語焉不詳，連具體地址和姓名都沒有。

最關鍵的是，如果真有這麼一樁舊案，當地不可能沒有報案記錄。

她之前做背調時，查過當事人所有可能關聯的地區，幹幹淨淨。

她熬了一整夜才追本溯源到推波助瀾的賬號，背後赫然是許家。

許念雲！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構陷，目的根本不是那個老人，而是她江知謠。

許念雲利用這個案子，要徹底把她踩進泥裏，永世不得翻身。

那個老人，隻是被她連累的棋子。

一股強烈的愧疚和憤怒衝上頭頂，讓她幾乎嘔吐。

她害了他，就像她之前間接害死了爺爺一樣。

好在這件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她深吸一口氣，登錄了自己的律師認證賬號。

後台私信爆炸，全是辱罵和威脅。

她無視了，直接點開了直播功能。

鏡頭亮起，映出她蒼白的臉。

“我是律師江知謠。”她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關於今天公益案李先生一案引發的輿論，我在此做出回應。”

她沒看瞬間湧進的觀看人數，直接將整理好的疑點投屏。

她言簡意賅地指出證據中的幾處明顯破綻，部分彈幕開始出現遲疑。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屏幕開始瘋狂閃爍，池淵的名字一遍遍跳出來。

她麵不改色地直接劃掉，拒接。

江知謠抬起眼，直視鏡頭，一字一頓。

“許念雲，北城律師事務所律師。”

“因為你個人與我的私怨，利用無辜當事人，偽造證據，煽動網絡暴力，你已經涉嫌誹謗和誣告陷害。”

她的話沒說完，彈幕突然爆炸。

【快去看！那個跳井姑娘的媽媽開直播了！】

【阿姨哭得好慘啊！江知謠你還是人嗎？！】

【媽的，這女人真惡毒，還在這裏顛倒黑白。】

江知謠心一沉，下意識點開了彈幕提供的鏈接。

畫麵裏，一個滿臉淚痕的農村婦女，正對著鏡頭哭得撕心裂肺。

她的手裏舉著一張模糊的少女照片。

“我苦命的女兒啊……死了這麼多年都不得安生。”

“眼看那個畜生要被治罪了，還有律師幫她說話……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

那哭聲極具感染力，瞬間點燃了所有旁觀者的情緒。

相比之下，江知謠的舉證顯得那麼冰冷和不近人情。

她這邊的彈幕徹底失控，變成了純粹的辱罵海洋。

百口莫辯。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下唇被咬破，血腥味在口腔裏彌漫開。

此刻那位當事人的號碼打了進來，她接通。

那邊傳來老人顫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

“江律師，我看到直播了……算了吧，我認栽了……”

“我就是個沒用的老頭子，鬥不過他們的……你別為了我，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你幫我打贏了上一個案子，我都沒錢給你。謝謝你啊，江律師，你是好人……”

電話被掛斷，忙音傳來。

“李大爺！別掛！這件事不能認！”

江知謠對著手機喊，但那邊隻剩下一片死寂。

最後一點支撐著她的力氣，隨著這通電話，被徹底抽幹。

她為了正義和清白掙紮，可那個她想要保護的人，卻先一步在絕望中放棄了。

她輸了。一敗塗地。

就在這時，公寓的門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門被猛地推開，池淵的助理帶著人站在門口，麵無表情。

“江律師，池律請您過去一趟。”

江知謠攥著黑掉屏的手機，扯了扯嘴角。

她沒反抗，任由那兩個男人一左一右扶起她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