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目相對。
周慕白呼吸幾不可察地一滯,眼底掠過清晰的慌亂。
“知意?你怎麼在這?”
許知意看了他許久。
良久,她開口,聲音平靜:“李嬸說你在書房受家法,我擔心你,就趕回來了。”
“是不是因為我手術的事,爸媽又為難你了?”
周慕白目光落在她懷裏的醫藥箱上,聲音重新穩下來:
“之前那麼多次家法都扛過來了,這次也一樣。”
“知意你放心,為了你我絕不會妥協。”
他說這話時,眼神還不由自主地瞥向手機。
看著他此刻故作鎮定的溫柔,她忽然笑了,“有事就先去吧,我自己回去。”
他匆匆離去,腳步聲消失在樓梯盡頭。
等周父周母離開,隻剩下許知意一個人時,她臉上的笑容褪去,第一次踏進書房。
書房牆上的畫周慕白很寶貝,李嬸打掃時不小心碰到過畫框,那時他罕見地發了脾氣。
現在,許知意伸手,輕輕將畫框推開,畫後是一間暗室。
暗室裏,整整一麵牆的照片都是蘇妍。
十歲生日的蘇妍拽著周慕白衣角笑,二十歲畢業典禮的蘇妍捧著花撲進周慕白懷裏。
許知意一張張看過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她看到角落裏一張合影——周慕白和蘇妍並肩站在倫敦眼下的合影。
照片右下角手寫著日期和一行小字:“妍妍二十三歲生日,她說想家。”
那天許知意同樣記憶深刻,她急性闌尾炎手術,在手術室門口等了他四個小時。
平安夜,周慕白飛到國外給蘇妍放了一場盛大煙花,寫下:“願妍妍平安健康。”
那天是她們的第一個結婚紀念日,她守著一桌冷掉的飯菜,收到一句:“忙,在出差。”
他偷拍的蘇妍在便利店打工的照片,周慕白寫下:“舍不得妍妍吃苦。”
那天許知意因為被霸淩的創傷後遺症發作第七次入院。
她在心理治療室失控,砸了所有能砸的東西,最後蜷在牆角發抖。
周慕白他第二天匆匆趕到,把她摟進懷裏。
“知意別怕,都過去了。別怕,我永遠不會丟下你。”
但原來,他已經丟下她這麼多次了。
照片下的手寫記錄,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淩遲著她過往五年自以為的幸福記憶。
許知意將畫推回原位,撥通醫院的電話。
“李主任,我是許知意。我媽的轉院手續,最快什麼時候能辦?”
掛斷電話後,她翻到大學同學通訊錄,又撥通一個電話:
“你好,我是許知意……”
周慕白到家時,已是淩晨三點。
客廳隻留了盞夜燈,許知意歪在沙發上睡著了,膝上的筆記本屏幕還亮著。
他彎腰想抱她回臥室。
剛碰到她肩膀,許知意猛地驚醒,第一反應是去合電腦屏幕。
動作太快,周慕白還是瞥見了頁麵——幾家高端醫院的介紹。
“怎麼在看這個?”
她關掉電腦,“隨便看看。媽身體不好,我找找有沒有更好的醫院。”
他在她身邊坐下:“這些我來安排就行。”
周慕白看著她平靜的側臉,心裏那點不安又浮了上來。
他斟酌著開口,“你今天在老宅,真的隻是剛到?”
許知意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見底,“不然呢?”
“看你臉色不好,出什麼事了?怎麼回來這麼晚?”
周慕白下意識挪開視線:“幫個朋友處理點麻煩。”
許知意道:“是之前說的那個父母對你有恩的朋友?”
周慕白沒想到她還記得,點了點頭:“她回國不太適應,情緒不穩定,折騰到半夜。”
“哦。”許知意隨口道:“既然這樣,接她來家裏住吧。客房空著,總比在外麵沒人照應好。”
周慕白愣住了:“你說真的?”
“不管是誰都可以?”
“當然。”許知意語氣自然,甚至笑了笑,“家裏人多,照顧起來也方便。更何況,我愛屋及烏。”
周慕白將她緊緊摟進懷裏,聲音悶在她發間:“知意,你總是這麼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