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組織了一場學生與大廠高管的交流飯局。

學生張倩跳出來質問：

「組織女學生去全男飯局？李導，你是在物化女性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讀了四年大學，唯一價值就是找個大廠男嫁了？上趕著送菜，你挺會媚男的。」

我被欲加之罪氣到發抖，取消了交流講座和內推名額。

消息一出，全班嘩然，張倩又不樂意了。

「你有什麼權利取消，你現在就去給師兄們道歉，讓他們回來！」

「你是輔導員，這事你得管。」

01.

講座結束時，雷鳴般的掌聲幾乎掀翻了屋頂，我走上講台，拿起話筒宣布：

「再次感謝師兄們毫無保留的分享，為了讓大家能有更深入的交流，我在旁邊的悅來樓訂了個包間，咱們私下再聊聊，放鬆一下，有什麼個性化的問題都可以當麵請教。」

我翻看了一下手裏的報名單，半開玩笑地補充道：「報名的怎麼都是男生啊？咱們經管學院的女生呢？別害羞啊！這種和麵試官吃飯的機會，比聽十場講座都管用。就業是大事，大家一定要主動點，抓住機會！」

話音剛落，教室裏響起一陣善意的哄笑和竊竊私語，不少女生開始低頭操作手機。

我心情頗佳地回到辦公室，剛坐下喝了口水，班級微信群就彈出了新消息。

張倩：「@李導，這是在做什麼？」

張倩：「講座就講座，還組個全男局飯局，讓我們女生去作陪？你是在給我們組織相親嗎？」

我的血「嗡」地一下就衝到了頭頂，還沒來得及打字，張倩又發了一連串消息：

張倩：「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學院的女生，讀了四年大學，唯一的價值就是找個大廠男嫁了？這種上趕著給男人送菜的行為，恕我直言，真的挺媚男的。」

媚男這個詞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錐，紮得我渾身發冷。

我為了這場講座，搭了多少人情，熬了幾個通宵做PPT，她一個字沒看見，隻看見了「男人」。

我強壓著怒火，一個字一個字地回複。

我：「@張倩同學，請你注意用詞。飯局純屬自願，目的是學術和職業交流，請你不要用齷齪的心態去揣測。我鼓勵所有學生，不分性別，主動爭取機會，不要侮辱你的同學和你自己。」

張倩：「侮辱？我隻是說出真相。師兄？叫得真親熱。就這麼著急把我們推銷出去？」

群裏死寂了兩秒，然後徹底炸了。

班長王麗：「@張倩，你有病吧？李導是為了我們好，你思想怎麼這麼齷齪？」

學習委員劉洋：「@張倩人家是P8，你以為人家看得上你？別自作多情了。」

「吃個飯到你嘴裏怎麼就那麼不堪？你自己不想去，沒人逼你，但別攔著我們。」

「就是，你了不起，你別找工作啊。自己內心陰暗，看什麼都歪，李導我報名。」

麵對眾人的圍攻，張倩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振振有詞：

張倩：「嗬，急了？被我說中了就開始集體PUA了？我陰暗？我正是為了所有女同學的尊嚴著。李導身為女性，卻帶頭迎合男權社會的潛規則，把一場正常的講座延伸成充滿暗示的飯局，這就是在物化女性！」

「你們現在不懂，等真到了飯局上，被當成陪酒花瓶的時候，別怪我今天沒提醒你們。」

她的胡攪蠻纏和亂扣帽子讓我心頭火起，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發出最後一條回應：

「不去就閉嘴，你也沒有被邀請。」

下一秒，班長直接開啟了全體禁言。

02.

在群裏掀起那樣的風波後，出乎所有人意料，張倩居然還是出現在了飯局的報名名單裏。

她在宿舍揚言：「我得去盯著點，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女生去得太少容易吃虧，我去也算是保護大家。」

這話傳到耳朵裏，我隻覺得可笑。

晚上張倩姍姍來遲，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化著全妝，穿著一身與學生身份略有些不符的成熟連衣裙。

她扭捏作態地在角落坐下，與周圍熱烈交流的氛圍格格不入

其他女生都積極地向師兄們請教問題，聊得熱火朝天，沒有人給張倩一個眼神。

她坐在那裏，百無聊賴地用筷子戳著碗裏的菜，聲音剛好能讓我聽見：

「嗬，馬屁精。」

「問的問題這麼淺薄，裝什麼好學，男人就吃這一套......」

酒過三巡，一位師兄談到一個前沿的行業案例，目光掃視全場，隨口問道：「關於這個大家有什麼想法嗎？」

我看到張倩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她清了清嗓子：「失敗的根源，在於它的推薦邏輯，本質上還是在迎合男性的凝視，它沒有真正做到賦權給女性消費者......」

她開始滔滔不絕，嘴裏不斷蹦出父權、凝視這些她剛學來的大詞。

包間裏安靜了下來，師兄臉上寫滿了困惑。

他耐心地等張倩說完，然後推了推眼鏡：

「你說的......我不太懂，但你剛才引用的數據好像是錯的。那個產品的核心用戶畫像，82%是男性，它失敗也不是因為算法，是因為它的供應鏈在東南亞出了問題。」

師兄完全是出於嚴謹在交流，但張倩的臉瞬間漲紅了。

她張了張嘴，想辯解什麼，卻最終隻是低下頭，用力地往嘴裏塞了一口菜。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她黑著臉，再沒說一句話，隻是在瘋狂地扒拉米飯。

飯局結束，大家張羅著合影留念。

「李導！你和師兄們站中間！」

同學們自然地把我和幾位師兄讓到中間，張倩試圖想往中間c位擠。

她剛挪動腳步，就被旁邊的同學不著痕跡地用身體擋了一下，最終被擋在了最後一排

過後班長把聚餐的合照發到了群裏，照片裏大家笑容燦爛，張倩隻在照片最邊緣有一個模糊的、帶著怨氣的側臉。

她立刻在群裏陰陽怪：「拍得真好，某些人真是占盡了C位，連拍照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然而無人在意她，大家都在討論聊天的收獲，她那點酸話瞬間就被淹沒了。

我看著手機，嘴角不自覺地勾起，這時手機震了一下。

王麗發來消息：「跟你說個笑話，剛才散場，我東西忘拿回去，看見張倩在走廊盡頭堵住王師兄，扭扭捏捏地想要微信。結果王師兄說有事還是通過官方渠道聯係比較好，都沒給她。我的天，她當時那臉色......嘖嘖嘖。」

我回複了一個「微笑」的表情，我早就知道，她那張的麵具下，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貨色。

03.

第二天早上七點，我是被我院長的電話「震」醒的。

「來我辦公室來一趟，你看看網上，到底在搞什麼！」

我的心咯噔一下，慌忙打開電腦。

學院論壇的置頂熱帖，標題用血紅的字體寫著：

【輔導員以就業之名，行媚男之實，公然物化女學生】

發帖人雖然匿名，但不用猜，我知道是張倩。

帖子的內容，比她在群裏的話惡毒一百倍。

她先是舉證了昨天的講座：「......前三排坐的清一色全是男生，我親眼所見，她在講台上，眼神全程都在和他們互動，對我們後排的女生視而不見......」

我無語，那是因為男生們來得早，自己搶的前排。

她還把發在班級群裏的飯局的照片，發了出來。

照片被她刻意裁剪了，隻有我和師兄、幾個男生活躍氣氛碰杯，

「......講座一結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帶著男性親友團去喝酒了。酒桌讓女生們跟男的喝酒，這就是她所謂的交流嗎？她這是在用女學生的性別優勢，去換取肮臟的職場資源。」

帖子下麵，不明真相的路人被帶了節奏，各種汙言穢語和人身攻擊撲麵而來。

「這是拉皮條還是搞輔導？」

「外語學院1班和3班的李某某吧。」

「惡心，現在的年輕女輔導員為了往上爬，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

帖子下麵，也有我的學生，紛紛貼上完整的飯局大合照。

「樓主斷章取義，李導一直在鼓勵我們所有人積極交流，沒有過任何不當言行。」

「發帖人有病吧，飯局上女生都是正常交流，我就在場，李導是在幫我們要內推。」

「自己要師兄微信被拒，現在就跑來造謠泄憤？」

輿論開始出現裂痕，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質疑發帖人的動機。

但先前惡評的基數太大，這依然是一場席卷而來的風暴。

辦公室裏，領導麵色凝重：「李茉，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也相信你的為人。學生們自發為你辯護，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但是，」我心裏一暖，剛想說話，領導卻抬手製止了我，「李茉，你還是太年輕了。」

「現在輿情已經起來了，照片在別有用心的人眼裏，反而是證據，證明你確實組織了跟企業的飯局，還喝酒了。」

「現在隔壁幾個學院都在看我們的笑話，學校領導的意思是，不管真相如何，必須立刻切割，平息事態。」

我張了張嘴，看著領導那「大局為重，個人受點委屈在所難免」的眼神，所有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我......明白了。」我的聲音有些發啞。

領導語氣緩和了些，帶著安撫：「嗯，你是懂事的好老師，等這陣風頭過去再說，這也是為了保護你。」

「......講座，」我開口，聲音幹澀，「我先停掉吧，以後我會注意，不會再組織這種私人性質的活動了。」

話剛落音，我的手機又亮了，師兄發來微信：

「茉茉，抱歉。這事......鬧得太難看了，我們代表公司，明天的講座，我們去不了了，內推那個事先待定吧。你自己多保重。」

掛掉電話，我渾身發冷，手指因為憤怒和委屈止不住地顫抖。

我好心搭建的橋梁，被人一把火燒了，還殃及了真心幫忙的池魚。

我打開了班級群@所有人：

「@所有人，明天講座和後續的內推名額，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