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過了多久,沈瑜霜從混沌中醒來。
小腹傳來清晰的墜痛,無情地提醒著她那個小生命的逝去。
護士將她推出手術室,朝空蕩的走廊喊道:“沈瑜霜家屬在嗎?”
回應她們的隻有冰冷的回音。
那個說著“別怕”、承諾會在門外守候的男人,早已不見蹤影。
她拿起手機,屏幕亮起,一條信息映入眼簾。
【公司臨時有事,這一百萬,算是補償。】
她看著那條轉賬記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什麼公司有事,不過是喬黎黎需要他罷了。
“一百萬,一個孩子……不虧。”
她捂著小腹,低聲自語,試圖用這句話壓下心頭的劇痛。
她獨自回到那座冰冷的別墅,簡單收拾了幾件衣物。
明天弟弟就要進行換心手術了,她必須提前去醫院陪著。
手術日,沈瑜航被推進了手術室,她焦急地等在門外。
就在手術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走廊盡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聲勢駭人。
薄淮顧抱著喬黎黎快步走來,身後跟著院長、科室主任及數位頂尖專家,一行人浩浩蕩蕩。
“立刻清空這間無菌手術室!黎黎摔傷了,需要馬上急救!”
他聲音冷厲,不容置疑。
話音未落,隨行的保鏢已上前欲強行介入。
“不行!不能進去!”沈瑜霜猛地撲上去,用身體死死擋住手術室的門,“薄淮顧!我弟弟的心臟已經摘除了!現在中斷手術他會死的!我求你……”
薄淮顧低頭看了眼懷中因疼痛而呻吟的喬黎黎,再看向她時,眼中隻剩下冰冷的漠然:“他的命,比不上黎黎和我孩子的一根頭發。”
他手臂一揮,保鏢粗暴地將沈瑜霜拽開。
手術室的門被強行撞開。
沈瑜霜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手術被中途打斷,胸腔尚未縫合、生死一線的弟弟被匆忙轉移到移動病床上,推離手術室。
而薄淮顧,則小心翼翼地將喬黎黎安置上那張還殘留著她弟弟體溫的手術台。
他俯身,在她耳邊溫柔低語:
“乖,馬上就不疼了。”
看著這一幕,沈瑜霜怒急攻心,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消毒水的氣味依舊刺鼻,她猛地從病床上坐起。
“小航……我弟弟呢?”她抓住床邊的護士,聲音嘶啞。
護士眼神閃躲,欲言又止:“沈小姐,您先好好休息……”
“我問你我弟弟呢!”沈瑜霜用盡全身力氣嘶吼,一把推開她,踉蹌著下床,赤腳就往病房外衝。
就在她即將衝出房門時,一道身影擋住了去路。
薄淮顧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燙,燙得幾乎叫她害怕。
“讓開!”她拚命掙紮,指甲在他手臂上劃出深深的血痕。
薄淮顧任由她發泄,雙臂如鐵鉗般將她顫抖的身子緊緊錮在懷裏。
“對不起。”
他在她耳邊低語。
沈瑜霜忽然停止了掙紮。
她抬起頭,死死盯著他的眼睛,眼中燃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薄淮顧,我弟弟……他還活著,對不對?”
男人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避開她的視線。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沈瑜霜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走了。”
最終,他還是說出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走了?”
她重複著這個詞,仿佛聽不懂它的含義。
“搶救無效。”
他的聲音沙啞,“就在你昏迷的時候。”
沈瑜霜愣愣地看著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淒厲的哀鳴:“是你殺了他!是你親手殺了我弟弟!”
薄淮顧的眉頭緊緊皺起,他收緊手臂,將她顫抖的身子更深地擁入懷中。
“我會補償你。”
他在她耳邊低聲承諾,“給他最好的墓地,讓他走得體麵。至於你……”
他停頓了一下,指腹輕輕擦過她臉上的淚痕,溫柔哄道。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場婚禮嗎?想去愛琴海度蜜月,在聖托裏尼的落日下說我愛你……霜霜,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等你身體養好,這些,我都給你。”
沈瑜霜聽著這些話,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她猛地推開他,眼中爆發出蝕骨的恨意。
“補償?婚禮?蜜月?”
她聲音尖利,“薄淮顧,在你們這種人眼裏,我們普通人的命是不是就這麼賤!”
她雙目赤紅,淚如雨下:“我弟弟死了!那個才十八歲、喊了你三年姐夫的孩子死了!是被你親手害死的!你現在卻在這裏,跟我談這些?”
薄淮顧沉默地看著她,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但最終,這一切都化為了深深的無奈。
“事情已經發生了。”
他輕聲說,“活著的人總要繼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