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宋培風推門進宿舍，幾個光膀子打牌的男人又戲謔著調侃他。

“喲，高材生，又被老大扣工資了。”

“要不叫你那個瞎眼老母來，搬得還快點。”

以他平時的性格，要麼忍氣吞聲，要麼倔強著對抗到底。

可這次，宋培風嘴角掛著淡淡的笑。

“我媽媽..馬上..就不瞎了..”

幾個大男人臉上露出一瞬的震驚，緊接著，他們各自牢騷。

“就憑你？也能帶你媽治病？”

“有什麼了不起的，治好了看見自己生了個傻子，還不如瞎一輩子。”

這句話鑽進宋培風耳朵裏。

他收拾行李的身子頓住。

宋培風幾度想要張口，最終還是沉默著提行李出門了。

去往火車站前，他的腳步停在了租聘公司前。

猶豫再三，宋培風敲門進去，怯生生問了句。

“你們這..可以..租兒子..嗎？”

老板娘已經是來找茬的，擺手要驅逐。

宋培風從口袋裏拿出四百的現金。

“我..想租一個..人...見見..我媽..”

看到現金，老板娘臉上才重新斂上笑意。

她把宋培風迎進去，交談間忍不住上下打量。

“你想租個什麼樣的？”

時光好似倒退十多年前的一個夜晚，年僅三歲的宋培風縮在被窩裏。

食指輕輕勾住媽媽的小拇指。

“媽媽..你猜猜..我長什麼樣子。”

“當然是濃眉大眼，櫻桃小嘴。”

媽媽輕輕掐著他的臉蛋。

“白白嫩嫩！我兒子培風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帥的小孩！”

宋培風思考片刻，順著記憶裏的對話回答道。

“濃眉大眼..櫻桃..小嘴..白白..嫩嫩..”

“一定要...帥氣一點的..”

老板娘嘴角抽搐，一手拿過現金。

“這點錢，就隻能租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也夠了。

手術後續還需要很多修複費用。

兩個小時足以跟媽媽交待清楚，他又可以找個新工地開始賺錢。

宋培風在紙上留下地址時間。

“三天後來醫院..讓他陪我...媽媽.. 說說話..”

寫完，宋培風匆匆趕往火車站。

老板娘看著他有些邋遢的背影，和一手遒勁有力的字跡陷入沉思。

時隔五年，宋培風再次踏足故鄉。

他心裏忐忑不已。

從進村口見到的第一人，到一路往裏走。

見到的每一個人，都隻眼神複雜沉默看著他。

宋培風以為他們隻是對自己突然出現感到詫異，他步伐逐漸加快，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此刻，宋培風想過媽媽或許會責怪自己當年意氣離家，又或許會為自己獨立而刮目相看。

總而言之，現在的他有能力清掉這筆母子債。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

家門口揚起了長長的白布，紙錢漫天紛飛。

一股不好的預感染上心頭，宋培風手中的行李跌落在地。

他扯著嗓子。

遠遠叫了一聲：

“媽！”

“培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