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錯認雪蓮後，仙尊他跪求複合

第四章 嫁衣染塵（上）

自那日後，寒笙似乎真的與我置了氣。

宗門之內，狹路相逢，他或是視而不見，或是帶著流螢瞬間遠遁，仿佛我是什麼汙穢之物。

他似乎全然忘記了，下月初九，便是我們延遲了百年，最終定下的婚期。

結為道侶數百載，因種種緣由，始終未曾舉行正式典禮。這一次，我本以為終能穿上那件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嫁衣，在祖師與同門見證下，名正言順地成為他的妻。

這日，我耗費心神，親手燉煮了一碗凝神靜氣的“冰心蓮子羹”，端著前往他的居所“霜華殿”。

殿門未關，有氤氳熱氣夾雜著奇異花香撲麵而來。我腳步一頓，透過繚繞的霧氣，看見了一幕足以讓我神魂俱震的畫麵。

寒笙挽著衣袖，正親手將靈泉澆淋在流螢裸露的玉臂之上，為她洗去滿身的泡沫。他的動作輕柔而專注，目光流連在那具年輕嬌美的胴體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灼熱。

霧氣稍散，我的視線凝固在殿內一側的沉香木衣架上。

那裏，赫然懸掛著一抹熟悉的、鮮豔奪目的紅！

是我與寒笙的嫁衣！

那件由千年冰蠶絲織就，由我耗費無數夜晚，引星光為線，融入心頭精血，一針一線繡出龍鳳呈祥與並蒂蓮紋的嫁衣！

它本該被珍重地存放在我的洞府，等待婚期吉日。前幾日，寒笙以“需施加防護咒法，以免典禮有失”為由，向我討要了過去。

原來，所謂的防護咒法，便是穿在另一個女子的身上！

寒笙拿起那件嫁衣，動作輕柔地為流螢穿上，細心為她係好每一個絲絛。接著，他按她坐在鏡前，親手為她梳理如瀑青絲，綰起繁複的發髻，執起螺黛，為她描畫細長的眉。

流螢乖巧地任他施為，末了，朝著他張開雙臂，巧笑倩兮：“寒笙哥哥，我穿這嫁衣，好看嗎？”

那抹刺目的紅，穿在她身上，竟意外地合襯，仿佛本就是為她量身定製。

寒笙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手指曖昧地撫上她的臉頰，聲音低沉而沙啞：“好看，我的流螢，穿什麼都好看。”

手中盛著蓮子羹的玉碗變得滾燙，十指傳來灼熱的刺痛，我卻渾然不覺。身體的疼痛，又如何比得上心中那片被瞬間焚毀的荒蕪？

我僵立在門口，望著寒笙眼中那陌生的、熾烈的柔情，淚水無聲滑落，冰涼的，帶著絕望的鹹澀。

製作這嫁衣的冰蠶絲，是他當年在極北苦寒之地，跪了整整九九八十一日，才求得千年冰蠶心甘情願吐出的至寶。

而嫁衣上的每一針每一線，都凝聚著我的心血與對未來的期盼，無數個深夜，我在琉璃燈下，熬紅了雙眼，幾乎耗盡了心神。

世間僅此一件，獨一無二。

流螢依偎進寒笙懷裏，仰著小臉，天真又殘忍地問：“那......是我漂亮，還是白羽姐姐更漂亮呢？”

我不自覺地捏緊了手中的玉碗，指節泛白，連呼吸都停滯了，竟還殘存著一絲可悲的期待，想聽他的答案。

寒笙低笑一聲，寵溺地揉了揉流螢的發頂，那溫柔的話語，卻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紮入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房：

“她？”

“她怎配與你相提並論？”

“我的流螢，乃是天地鐘靈毓秀所在，是這三界六道，最美的女子。”

話音未落，他已然情動，俯下身，精準地攫取了她那嬌豔欲滴的唇瓣。

“哐當——”

玉碗終究還是從我脫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冰冷的玉石地麵上，發出一聲清脆而絕望的碎裂聲響。滾燙的羹湯與瓷片四濺，如同我此刻支離破碎的心。

寒笙受驚般猛地抬起頭，唇上還沾染著曖昧的水色，對上我盈滿淚水的、空洞的雙眼。

“阿羽！”他慌亂地推開流螢，疾步上前。

一股巨大的力道將我扯入一個充斥著陌生暖香的懷抱。寒笙的手臂如同鐵箍般緊緊禁錮著我，語無倫次地解釋：“阿羽，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一時......一時鬼迷心竅......”

掙紮間，我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殿宇前回響。周圍路過或遠遠圍觀的弟子們紛紛駐足，投來或好奇或憐憫的目光。

寒笙的臉頰迅速紅腫起來，他眼中閃過一絲羞惱，猛地壓低聲音，湊在我耳邊，語氣帶著冰冷的威脅：“白羽！適可而止！不要在這裏胡鬧！”

“你若再鬧下去，壞了流螢的清譽，我絕不輕饒！”

淚水洶湧而出，模糊了視線。流螢，流螢，他心心念念，全是流螢！何曾還有半分我的位置？

我死死攥住他胸前的衣襟，另一隻手顫抖著從懷中取出那份以金線繡就、承載著百年情誼與誓言的婚書。在他驚駭的目光中，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其撕扯開來！

錦帛碎裂的聲音，如同我與他之間，那徹底斷裂的緣分。

碎片如同凋零的枯葉，紛紛揚揚，散落在我與他之間。

“寒笙，”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冰冷而疲憊，沒有一絲波瀾，“從今往後，你與你的流螢，好好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