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後，奶奶她不伺候了

第三章 犧牲與背棄

四十多年前。

林梅和張喻是同一個村裏的，從小定了娃娃親。少年男女，青梅竹馬，也曾有過一段兩情相悅的美好時光。成年後，兩家就擺了酒席，成了親（當時農村很多地方事實婚姻為主，扯證意識不強）。不久，兒子張盛出生。

生活的轉折點，發生在張喻收到市裏一所三本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

那是村裏少有的大學生，張喻一下子成了全村的希望。可是，學費和生活費像一座大山。林家並不寬裕，林梅的父親看著通知書，又看看繈褓中的外孫和女兒，做了一個冷酷的決定。

“女娃娃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別人家的人。”父親磕著旱煙袋，語氣不容置疑，“張喻是大學生，將來有出息，你跟著他，還能虧待了你不成？咱們家這點錢，先緊著他用。”

林梅也曾收到過一份來自外地一所師範專科學校的錄取通知，她藏在了箱底，沒敢讓任何人知道。她知道，家裏的資源，絕不會向她傾斜。

就這樣，張喻去了市裏上大學，林梅留在村裏，照顧年幼的孩子和逐漸年邁的父母。張喻寒暑假才回來，他開始跟她講學校的趣事，講城市的繁華，講詩與遠方。而林梅能跟他分享的，隻有家裏的柴米油鹽，孩子的啼哭嬉鬧。

距離，不僅僅是地理上的，更是精神層麵的。

那顆渴望讀書的種子，在她心裏埋藏了四十多年，從未發芽。

在張盛三歲那年冬天，張喻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穿著時髦、氣質文雅的女人，陶鬆。他是回來攤牌的。

當著雙方父母的麵，張喻平靜地提出要“分開”。他說他在城裏遇到了真正的靈魂伴侶，陶鬆是城裏人，是正經的大學生，現在是中學老師。他們才是般配的一對。

林梅的父親和公婆，一聽陶鬆是城裏人，還是大學生、老師，態度立刻變得曖昧起來，言語間甚至帶著巴結。沒有人關心林梅的感受，也沒有人在意年幼的張盛將來怎麼辦。

林梅哭著求他，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回憶往昔的甜蜜，更讓她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但張喻去意已決。他幾乎是淨身出戶，很快就在城裏和陶鬆組建了新的家庭。

村裏人的指指點點，幾乎壓垮了林梅。“被休棄的女人”、“沒文化的黃臉婆”、“配不上大學生”......各種難聽的話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兒子張盛身上。張盛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然而，張盛漸漸長大，似乎忘記了童年被父親拋棄的傷痛，反而對那個光鮮亮麗、有文化的父親充滿了好奇和向往。他疑惑為什麼在自己身邊的不是那個體麵的爸爸，而是這個土裏土氣、不識幾個大字的媽媽。

有一次春節，張喻難得回村探望父母。張盛為了能跟父親多待一會兒，竟然偷偷跟著張喻，想和他一起回市裏。在火車站被張喻發現，張喻怕被陶鬆知道，勃然大怒，當場就對張盛拳打腳踢，把孩子打得遍體鱗傷。林梅聞訊趕去，在拉扯中也被打傷了額頭，去醫院縫了十幾針。

這場鬧劇甚至還上了當地的民生新聞。為了壓下新聞，不影響自己的名聲和陶鬆家的看法，張喻花了不少錢打點。

可即便這樣，張盛長大後，記住的卻隻有張喻偶爾回來時帶給他的新奇玩具和零食，選擇性遺忘了那次毒打和拋棄。他甚至覺得，是母親不夠好，才留不住父親。

直到此刻，在禮服店冰冷的地麵上，聽著兒子用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充滿鄙夷的語氣斥責她是“文盲”、“丟人現眼”，林梅才徹底明白。

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裏的。自私和涼薄，真的會遺傳。

她這大半生的犧牲和付出，原來在這些人眼裏，真的可以一文不值。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及時止損，哪怕是從六十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