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兒剛滿周歲,婆婆就在飯桌上催生二胎。
老公給我夾了塊肉,一臉期待,“老婆,咱家三代單傳,你看我壓力多大。趁年輕,再生個兒子吧,湊個好字。”
“你身體好,肯定一舉得男。”
我喝了口湯,不緊不慢地點頭。
“可以生啊,我去找律師朋友做個對賭協議。”
“咱倆資產公證,白紙黑字寫清楚,要是生了兒子,我給你五百萬。要是還是女兒,咱倆離婚,你淨身出戶。”
1
飯桌上的空氣瞬間凝固。
顧淮夾著肉的筷子停在半空,臉上的期待變成了錯愕。
婆婆張蘭更是把眼一瞪,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
“喬晚,你這是說的什麼混賬話!生孩子是女人的本分,你拿來當賭注?你安的什麼心!”
顧淮回過神,眉頭緊鎖,語氣裏帶著責備。
“老婆,你別開這種玩笑。媽也是為了我們好,再說我們家這條件,多養個孩子算什麼。生個兒子,我爸媽臉上有光,我在朋友麵前也能抬起頭。”
我看著他,覺得有些好笑。
我們結婚五年,他永遠都是這樣。
把自己的麵子,父母的期望,看得比天還大。
女兒念念出生的時候,B超查出來是女孩,婆婆的臉當場就垮了,月子裏一天都沒伺候。
顧淮呢,除了開頭兩天裝模作樣發了兩個朋友圈,之後再沒抱過女兒一次。
現在,他們卻想要一個能給他們“長臉”的兒子了?
我放下湯碗,沒理會婆婆的怒火,隻看著顧淮。
“我沒開玩笑。我生念念的時候落下的病根,醫生說再懷孕風險很大。既然你們這麼想要兒子,非要我冒這個風險,總得給我點保障吧?”
“你要是覺得這個賭注不公平,可以不賭。那我們就不生,好好把念念養大。”
我話音剛落,婆婆立刻跳了起來。
“不行!必須生!我們老顧家不能斷了根!”她轉向顧淮,開始敲邊鼓,“淮啊,你別聽她的。她就是拿喬,想多要點好處。她敢不生?她一個女人,離了婚帶個女兒,她能過得下去?”
顧淮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顯然被說動了。
在他眼裏,我大概就是一株必須依附他才能生存的藤蔓。
我婚前開了個小小的設計工作室,婚後為了家庭和孩子,基本處於半停擺狀態,收入銳減。他是一家外企的中層,收入穩定,是我們家的主要經濟來源。
這讓他一直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所以選擇性的忘記我爸媽給我陪嫁了五百萬,我從來不缺錢這個事實。
他沉吟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好,我賭。”
他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笑。
“但是協議要改改。要是生了兒子,家裏的房子和車子,都要轉到我名下。五百萬就算了,那是你的婚前財產,我要了名聲不好聽。但你得保證,以後家裏的事都聽我的。”
“要是生了女兒,”他頓了頓,眼神變得輕蔑,“咱倆離婚,念念歸我,我淨身出戶。”
我心裏冷笑。
算盤打得真精。
陪嫁的五百萬做了公證,他拿了燙手;房子和車子是我爸媽出資買給我倆的婚後共同財產,他這是想空手套白狼。
而他要女兒的撫養權,無非是想用女兒拿捏我。
“可以。”我答應得異常爽快,甚至都沒討價還價。
顧淮顯然沒料到我這麼輕易就同意了,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老婆,你真是深明大義。你放心,我找了好多生子秘方,保證讓你一舉得男!”
婆婆也一改剛才的怒氣,臉上笑開了花。
“就是!晚晚啊,媽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等你生了孫子,媽給你包個大紅包!”
我看著他們母子倆一唱一和,內心毫無波瀾。
第二天,我就聯係了我的律師朋友周沐,請她草擬了一份協議。
周沐在電話裏再三確認。
“晚晚,你真想好了?這份協議對你非常不利,一旦簽了字,就沒有回頭路了。顧淮這個人我見過,心思深得很,你別被他套路了。”
“你放心,”我看著窗外,語氣平靜,“我比任何時候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還有,幫我加一條:在孕期及哺乳期內,若男方存在出軌、家暴、虐待兒童等行為,協議自動失效,男方需淨身出戶,並賠償女方精神損失費五百萬。”
周沐沉默了幾秒,歎了口氣。
“我明白了。你是想以身入局,借這個機會,徹底擺脫他。”
“對。顧淮早在孕期就出軌了。”
我摸了摸自己鬆垮的小腹,聲音冷的可怕。
“我會拿到證據的。”
協議很快擬好了。
顧淮看著白紙黑字,特別是淨身出戶那幾條,笑得合不攏嘴。
他大概覺得,生兒子是板上釘釘的事,這份協議就是他光明正大侵吞夫妻共同財產的法律憑證。
他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老婆,快簽,簽完我們就可以準備要孩子了!”
我拿起筆,平靜地地簽下了我的名字。
協議一式三份,我和顧淮各執一份,周沐的律所存檔一份。
顧淮拿著那份協議,像拿著一張中了頭獎的彩票,興奮地搓著手。
“老婆,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買最好的葉酸!”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冷。
顧淮,這場賭局,你輸定了。
2
備孕開始了。
顧淮像是換了個人,對我體貼入微。
每天早晚一杯熱牛奶,親自送到我嘴邊,我隨口說一句想吃什麼,他就算跑遍全城也會給我買回來。
婆婆張蘭也正式搬了進來。
她提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裏麵塞滿了各種她從鄉下搜羅來的“偏方”。
“晚晚,這是我特地去山上最有名的送子觀音廟裏求來的‘得男符’,你每天燒成灰兌水喝,保證靈驗!”
她又打開另一個包裹,裏麵是一堆黑乎乎的草藥。
“還有這個,是專治‘女胎’的,你每天熬水喝,能把肚子裏的‘女氣’排出去,‘男氣’才能進來。”
我看著那些散發著怪味的符紙和草藥,胃裏一陣翻騰。
“媽,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要講科學。這些東西沒有經過檢驗,不能亂吃。”
張蘭的臉立刻拉了下來。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辛辛苦苦給你求來的,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我們老顧家的大孫子!”
她抱著雙臂,開始數落我。
“現在的女人就是矯情,懷個孕恨不得當老佛爺供起來。要我說,你就是平時太閑了,才這麼多毛病。”
我懶得跟她爭辯,轉身回了房間。
沒過多久,我就成功懷孕了。
孕吐反應來得異常猛烈,我幾乎吃什麼吐什麼,整個人瘦了一圈。
顧淮一開始還裝模作樣地關心幾句,給我拍拍背。
次數多了,他也煩了。
“不就是吐幾下嗎?哪個女人懷孕不吐?忍忍就過去了。”
張蘭更是看不慣我這樣。
“裝什麼裝!我看你就是不想給我孫子好好吃飯!你不好好吃飯,我孫子哪來的營養?真是個自私的媽!”
她開始親自下廚,美其名曰給我“補身體”。
可她做的每一道菜,都像是故意跟我作對。
我討厭吃肥肉,她就頓頓做紅燒肉,上麵飄著厚厚一層油;我聞不了魚腥味,她就天天熬鯽魚湯,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腥氣。
最讓我無法忍受的是,她開始變本加厲地忽視女兒念念。
念念剛學會走路,搖搖晃晃地想讓我抱,張蘭一把將她推開。
“去去去,一邊玩去!別來撞你媽!你媽肚子裏可是金疙瘩,碰壞了你賠得起嗎?”
念念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心疼地想去扶,張蘭卻死死按住我。
“你別動!現在胎不穩,不能彎腰!一個丫頭片子,摔一下怎麼了,皮實得很!”
顧淮下班回來,看到哭花了臉的念念,隻是皺了皺眉。
“怎麼又哭了?喬晚,你現在懷著孕,就不能好好管管孩子嗎?天天哭哭啼啼的,影響我兒子胎教!”
他甚至沒問一句女兒為什麼哭。
我終於忍不住了。
“顧淮,你媽把念念推倒了,你看不見嗎?”
張蘭立刻戲精上身,一拍大腿,開始嚎啕大哭。
“我沒法活了啊!我一把年紀來伺候你們,還被兒媳婦冤枉!我什麼時候推她了?是她自己走路不穩摔倒的!淮啊,媽這都是為了誰啊!”
顧淮立刻去安慰他媽,然後帶著滿臉責備轉向我。
“喬晚,你差不多行了!媽這麼大年紀,她會跟一個孩子計較嗎?肯定是念念自己不小心。你現在是孕婦,脾氣這麼大幹什麼?要是嚇到了我兒子,我饒不了你!”
我看著這對顛倒黑白的母子,氣得渾身發抖。
3
孕十二周,第一次產檢。
我孕吐得厲害,想讓顧淮陪我去,他卻不耐煩地揮揮手。
“產檢有什麼好陪的,不就是抽個血做個B超嗎?你自己去就行了。我今天約了朋友喝酒,早就說好了。”
張蘭也在一旁幫腔。
“就是,哪個女人產檢還要老公陪的?我們那個年代,生孩子前一天還在地裏割麥子呢。你啊,就是太嬌氣。”
我沒再說什麼,自己打車去了醫院。
排隊、掛號、繳費、一項項檢查,我一個人挺著肚子,在醫院擁擠的走廊裏穿梭。
看著別的孕婦身邊都有家人陪伴,我心裏說不出的酸澀。
拿到B超單的時候,我特意問了醫生一句。
“醫生,孩子發育得怎麼樣?”
“都挺好的,很健康。”醫生笑了笑,“回去讓你老公多關心關心你,孕婦情緒穩定對寶寶也好。”
我攥著那張模糊的B超單,走出醫院,陽光刺得我眼睛發疼。
我給周沐打了個電話。
“沐沐,幫我聯係一下最好的私立婦產醫院,我要去做個無創DNA檢測。”
“這麼早?”周沐有些驚訝,“一般都是唐篩高危才建議做吧。”
“我不放心。”
無創DNA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周沐把電子報告發給我,然後打來電話,語氣裏帶著一絲擔憂。
“晚晚,結果我看到了。染色體一切正常,是個......女孩。”
電話那頭,周沐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吧?”
我看著報告單上那一行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很好。”
我笑了,笑得無比輕鬆。
“沐沐,我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接下來的日子,我成了一個演技精湛的演員。
我開始主動喝婆婆熬的那些所謂“轉胎”的湯藥,喝完就當著她的麵幹嘔,表現出很難受的樣子。
張蘭看我這麼“聽話”,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她以為她的偏方起作用了。
“這就對了嘛!良藥苦口!為了我大孫子,吃這點苦算什麼!”
顧淮看我不再“作妖”,也對我“和顏悅色”起來,他開始暢想未來。
“老婆,等兒子出生了,咱就把這套房子賣了,換個帶院子的大別墅。院子裏給他建個小籃球場,我從小就教他打球。”
“還有,我同事說有個國際學校特別好,就是學費貴。不過為了我兒子,值!等他一出生,我就去給他報名。”
張蘭則盤算著更長遠的事情。
“等孫子出生,我就讓我那些老姐妹都來看看,讓她們也羨慕羨慕!對了,淮啊,你兄弟不是快結婚了嗎?等我們孫子滿月,辦個大的,把彩禮錢都收回來!”
他們母子倆坐在沙發上,你一言我一語,興奮地規劃著“兒子”和“孫子”的光明未來。
而我,隻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給女兒念念削著蘋果,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4
我懷孕20周的時候,半夜裏,念念發了高燒。
我嚇壞了,趕緊叫醒顧淮。
“顧淮,快起來!念念燒得很厲害,我們得送她去醫院!”
顧淮被我吵醒,一臉煩躁。
“大半夜的折騰什麼!小孩子發燒不是很正常嗎?給她貼個退熱貼不就行了!”
“不行,她燒到39度了!要去醫院!”我急得快哭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明天還要上班!”他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了頭。
我沒有再求他,給念念穿好衣服,抱著她衝出了家門。
深夜的急診室裏,燈火通明,卻冷得讓人發抖。
醫生檢查後,說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燒,需要住院觀察。
我一個人抱著念念,辦住院,繳費,跑上跑下。
護士給我和孩子安排好病房,看著我一個人挺著大肚子,眼裏滿是同情。
“孩子爸爸呢?怎麼讓你一個人來?”
我搖搖頭,說不出話。
我掏出手機,翻出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顧淮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和不耐。
“又怎麼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顧淮,”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念念住院了,在市兒童醫院。”
“住院?!”他似乎清醒了一點,“怎麼回事?”
“高燒。醫生說要觀察幾天。”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是顧淮滿不在乎的聲音。
“住院就住院吧,你看著辦就行了。我明天還要開個重要的會,就不去醫院了。錢不夠的話你先用自己的,回來我再給你。”
說完,他就要掛電話。
“顧淮。”我叫住他。
“還有事?”
“你不好奇,我肚子裏這個孩子,是男是女嗎?”
他愣了一下,似乎沒明白我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這還用問?肯定是個兒子啊!我媽都找人算過了,說我今年命裏有子!”他的語氣裏充滿了自信和得意。
我忍不住笑了:
“顧淮,如果我告訴你,你輸了呢?如果我告訴你,我肚子裏這個,還是個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