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總,」李珠珠竟然還敢開口,聲音那叫個淒慘,「你,是不是該謝我?」
「謝你媽!卸你胳膊卸你腿,大卸你八塊好不好?!」我努力抬起頭嘶罵,抓住最後機會拍了幾張照片。
段景辰就跟聾了,頭沒回腳沒停,扛著我徑直走向電梯。
「你閉嘴吧,」走廊裏他壓低聲音,「再鬧,別人以為我扛了個耍酒瘋的。」
直到電梯門合上,他才把我穩穩放下,順帶拉正我歪到一旁的衣領。
我打開他手,迅速攏好散亂的頭發,狠狠瞪他:
「你剛才為什麼不動手?平時罵我那麼厲害,關鍵時候裝死?」
他理理袖扣撇嘴:「他們不值得我浪費精力。」
「你精力不挺旺盛嘛!我文件裏錯個標點符號你都能訓我半小時!每次團建玩狼人殺,你不把我先投出去決不罷休!我算看透你,就會窩裏橫,就會欺負我!」
「對,」他轉頭看向我,嘴角繃著古怪的弧度,「我就欺負你,不服?」隨即錯開我眼神專注盯著電梯變化的數字。
「沒個好東西!」我低聲咒罵。
忍不住又想起光腚的周明軒,頓覺胸悶。
2
周明軒......怎麼會是周明軒?
我寧願信所有飯店不用預製菜,也不信周明軒會劈腿!天下男人都閹了,他也隻會在我這棵樹上吊死。
大學時,我E人屬性爆棚,社團活動、聚會派對,哪熱鬧我往哪鑽。
而周明軒是典型的I人,要麼安安靜靜地坐在圖書館角落,要麼泡在實驗室裏對著電路板發呆,溫和的性子從不跟任何人起衝突。
唯獨在追我這件事上,人狠話不多,強得像頭牛。
不是抱著本書在派對角落等我,就是在我宿舍樓下站成「望妻石」。
我室友打趣:「周明軒追你就像搞科研,目標明確,步驟清晰,不屈不撓。」
「要不,你就從了他吧,長得也還行,下得去嘴。」
不不不。
我等待的是電閃雷鳴的愛情,決不是這種溫吞的白開水。
第一年,我發給他好人卡,他默默轉身。沒想到第二天照舊出現,手裏換了我隨口提過想吃的甜品。
第二年,我說我有男朋友了。他眼圈有點紅,居然說:「沒關係,我等你玩累了。」
第三年,我嘴很毒,「拜托你有點自尊心好嘛!」。他臉色變白,我以為擊穿他血條了。
結果畢業前一天,半夜接到他電話,外麵嘩啦啦的雨聲:
「常薇,我就問你最後一句,我們有沒有一點點的可能?」
我的心不是石頭做的,或許是畢業季情緒上頭,那一刻我被觸動了。
還想起了我媽。
我媽一輩子愛我爸愛得很辛苦,甚至有點卑微。
我清楚記得了我爸四十歲生日,我媽省吃儉用大半年,給他買了件死貴的奢侈品襯衫。
結果我爸拆開看了一眼標簽就皺眉頭:「這麼貴,不過了?這顏色我也不喜歡。退了!」
我媽臉上的期待和光亮一下子黯下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小聲說:
「你上次說李廠長穿這個好看,我想著你穿肯定更精神。」
「不喜歡沒關係,我明天就去換,你喜歡什麼顏色......」
我爸直接摔筷子:「算了算了,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接了個電話,走了。
留下我媽對著一桌子冷菜發呆。
這種戲碼我家天天上演。我媽一輩子把我爸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揣摩他的心思,迎合他的喜好,卻唯獨忘了自己。
臨了,她病重時拉著我的手說:「薇薇,媽這輩子,認了......聽媽一句勸,找個你愛的,不如找個死心塌地愛你的,太累了......」
樓下,周明軒還站在雨裏,固執地等一個答案。
看著他倔強的身影,再想想我媽疲憊認命的眼神,我對愛情的設想崩塌了。
這輩子遇到一個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常薇,你就珍惜吧。
所以我衝著電話賭上自己的婚運:
「周明軒,我跟你好。」
畢業後我們一起進了凱達。他分到研發部,我選擇去銷售部。
一個修內功,一個拚刺刀。
他迅速為我們的小家構建「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藍圖,主動放棄需要頻繁出差的大項目。
「獎金少點沒關係,」他圍著圍裙煲湯,「給你做飯比什麼都強。」
而我,銷售部的狼性文化很對我的胃口。拚業績,衝KPI,拿獎金,在談判桌上碾壓對手讓我腎上腺素飆升。
我們不知不覺形成「女主外男主內」的模式。
他把家裏收拾得一塵不染,像售樓部樣板間,我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他都提前熨好掛出來。
我不是不感動的,也在努力回應他。
他盯著最新款遊戲機眼神發亮時,我二話不說就托人加價從國外買了回來。
他興奮地說:「菜市場的野生黃魚特別好。」我立刻推了電話會議,陪他去。
可當我穿著高跟鞋,小心翼翼站在濕滑腥鹹的地麵,看著他為了幾塊錢和小販認真砍價時,我裂開了。
手機在包裏不停震動,腦子裏還在複盤昨天談判的得失。
「薇薇,你看這魚多新鮮!晚上給你清蒸!」他舉起袋子好興奮。
「好呀!」我努力想分享他買到好貨的喜悅,嘴角卻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偷偷看一眼手機。
銷售部的節奏太快了。我升主管,升經理,應酬、出差越來越多。
我能看出他不高興,有時候甚至希望他跟我吵一架釋放一下。
但他的性子,怎麼會和我吵?
直到有一天我又半夜回家。
「薇薇,你已經好幾天沒在家吃飯了。」他遞給我一碗熱湯,眼神幽怨。
「親愛噠,真對不起!」我接過湯碗灌一口,「忙完這個項目吧,我們出去玩。」
「忙完這個還有下一個?」他突然情緒失控,「你還當這是家嗎?我還是你老公嗎?」
我累得眼皮子打架,耐著性子哄他: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一開始就知道,我這麼拚也想讓我們未來更好。」
「我不需要這樣的未來!」他揚手打翻湯碗,「我需要的是你!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老婆!不是信用卡和貼在榮譽牆上的名字!」
我們陷入冷戰。
他依舊會把我的衣服熨好,我卻越來越不敢回家。
我依舊會給他買昂貴的禮物,卻知道他最想要的,我永遠給不了。
我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對方,卻也用這種方式,將彼此推得越來越遠。
這次出差前,看他默默替我整理行李箱,突然很心疼。
我下定決心,回來就和他好好談一次。告訴他,我真的成不了他期望中那種賢妻良母。
如果他累了,不想再忍受這樣一個我,我們可以好聚好散。
我甚至想過,財產分割上我可以多讓步一點,真心祝他以後幸福。
萬沒想到,還沒等我開口,我們的婚姻就以這樣一種難堪又慘烈的方式,被李珠珠爆破。
3
我真的小看了李珠珠,這個平時怯怯喊我「常總」的小助理。
被我捉奸在床,第二天居然還能麵不改色、畫全妝、穿搭講究,準時出現在早會上。
甚至還能在與我視線相撞的瞬間,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微微躬身:「常總,早。」
仿佛昨天和我老公滾床單的女人是她雙胞胎姐妹。
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可她表現得越淡定,我胸口裏的惡氣就越燒得五臟六腑都疼。
行,不就是想膈應我嗎?玩「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你」這套是吧?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我一改以往親和人設,變得吹毛求疵。
一杯咖啡,我指定溫度、品牌、甚至糖漿的克數,差一點就冷下臉,讓她立刻「重買。」
午餐的沙拉,不允許有一片不順眼的菜葉,否則「重買。」
需要一份三年前的行業報告,限她兩小時內整理出來放在我桌上,格式不對,「重做。」
我頻繁地讓她在各個部門樓上樓下穿梭,麵對麵傳遞「緊急且重要」的文件,或者在我開會時,讓她必須站在會議室門外「隨時待命」,一站就是一兩個小時。
我把她使喚連軸轉。
當她達成一項任務,我會親昵拍她肩,大聲讚美:
「看看珠珠,真是越來越得力了,你們都要多學學她。」
周圍同事立刻向她投去羨慕的目光。
可一轉頭,無論是PPT裏格式不對,還是會議記錄不夠精準,我秒變臉。
「李珠珠你幹什麼吃的!」我抓文件摔向她:「腦袋被驢踢了?!這種低級錯誤也犯?你是不是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怎麼爬男人床,半點都沒留給工作?!」
尖銳刻薄的辱罵毫不留情地砸向她,每一句將她的畫皮撕碎。
可她總是低著頭,長發遮臉,肩膀顫抖,一副想哭又強忍著的白蓮樣。
一連幾天,整個部門的人都懵了。
李珠珠一會兒被我委以重任、讚賞有加;一會兒又被我罵得狗血噴頭,眼看就要滾蛋。
這種冰火兩重天的待遇,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滿八卦。
這天,周明軒居然用內線打電話過來,悶著聲問我:「什麼時候去民政局?」
我罵一句「滾!」,剛要掛斷,看李珠珠拿著一份文件走進來。
心頭邪火頓時直衝天靈蓋,我對著話筒開始咆哮:
「離!明天就離!我一分鐘都不想跟你有任何關係!你這種管不住下半身的渣男也就配和那種貨色鎖死,別再來汙染我的生活!」
每一個字都像刀,既紮向電話那頭的周明軒,也毫不留情地擲向站在桌前的李珠珠。
吼完,掛斷,爽!
李珠珠強裝鎮定,「常總,簽......」
我抓過文件,一眼就揪出了一個數據錯誤。
「這就是你做的東西?!」怒火再次找到出口,「豬腦子嗎?!你是不就琢磨怎麼脫衣服更快了?!除了睡別人家老公,你還會什麼?!」
辦公室外,有同事伸脖子往這邊看。
我一指門:「能幹就幹,不想幹現在就滾蛋!」
我就是要讓她明白,在這裏,她的生殺大權,牢牢攥在我手裏。
李珠珠的身體劇烈顫抖,臉色煞白。但沒反駁,甚至沒看我一眼,蹲下身,一張張撿起散落的文件。
然後,像一抹遊魂,無聲退出。
人才啊,不要臉還巨能忍。
也是,沒兩下子,她怎麼會一邊頂著「段景辰緋聞女友」的名頭在公司裏招搖,一邊又能悄無聲息地爬上周明軒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