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淚水失控砸下,我蹲在地上,一言不發。
「你......」淚眼蒙矓中,我好像看見他伸出又縮回的手。
我再睜眼的時候,他已經讓開了路,卻什麼都沒說。
3
沒回宿舍,我轉頭去了圖書館。
午飯還沒吃,就給班長交了二十八,捐贈於這周的公益活動。
僅剩的兩塊錢......
我照舊買了個饅頭,就著熱水開始咀嚼。
當時我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現在的工作都直接婉拒我這種隨時跑路的學生黨。
所以,校園內的廉價跑腿就成了我的最佳選擇。
不知道何時流下了淚。
我拍了拍臉,跟自己說,晚自習結束後,還有兩個小時的空餘可以賺錢,明天就不用再繼續餓肚子啦。
「同學?中午怎麼能就吃一個饅頭啊?你這樣會營養不良的。」
「就算你再想學習也不能這樣啊,呐,剛才買了份午飯,突然想起來自己要減肥,就先不吃了,你替我解決一下吧!」
「謝謝!」
陌生人的誠摯令我難以抗拒,我點頭答謝,背過身時,眼眶卻沒出息的酸澀。
肉夾饃才剛入口,肉香味瘋狂充斥著鼻腔,可卻有種難以言喻的辛酸。
我邊吃邊做題,我當時在想,我說我一定要拿到期末的獎學金。
那個陌生人一直沒走,我抬眼看她。
很漂亮的小姑娘,一看家庭就很富裕的那種。
她拉著我的手,好言好語的勸了半天,突然小心翼翼地問道,「同學,你家裏是不是有點難處?」
「我可沒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啊,我建議你去申請一個水滴籌,看看有沒有好心人願意資助你。」
「否則,你的身體是真的會被你搞垮的。」
她一副為我著想的模樣,開口時小心謹慎,生怕哪裏說錯我會受傷,可那些冷嘲熱諷在我看來早就無足輕重了。
「謝謝......」
我沒有強著臉說自己不需要。
在我窮困潦倒時,沒人會為我那點虛無縹緲的尊嚴買單。
我不止一次地想過水滴籌資助,可想起父母固執封建的思想,一定不會答應。
睡覺前,我才壯起膽子,在家族群裏發起了消息。
「爸媽,我現在在學校裏真的舉步維艱,校園裏的社交都需要花錢,我想做一個水滴籌,讓好心人讚助我的大學生活,你們能給我發個聲明嗎?」
我苦口婆心地勸說,讓他們給我發個貧困生聲明就行,絕不會產生經濟糾紛。
可才發出去不到兩秒,拒絕聲立馬響起。
媽媽:「欣欣,你在想什麼?水滴籌是什麼餿主意啊,還要發貧困生聲明,那別人會怎麼看待我們家?兩個有手有腳的成年人連女兒都養不起?你要是非要搞這個,讓你爸去發,你現在歸他管。」
爸爸:「別找我,這聲明我可沒臉發,欣欣是不是你被學校裏的人慫恿了?爸媽絕對沒有苛待你,我現在的零花錢,一個月才五十,能剩下二十呢。」
「你一個月150,比爸爸多了整整兩倍啊,你怎麼可能缺錢花呢?」
4.
兩人來回踢皮球,沒人願意為我發聲明,水滴籌不出所料以失敗告終。
我掐了下胳膊,心臟忐忑地跳動,不知怎麼突破當下的困境。
連正常生存都變成難事的情況下,我該怎樣才能熬到畢業?
當初夢寐以求也要來到的958,這一瞬間,仿佛被自己狠狠打了臉。
獎學金成為了我的唯一出路,一邊風雨無阻的做著跑腿取外賣謀生,一邊分秒必爭的做著試卷。
在寢室裏,室友見到我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天還沒亮我就去圖書館瘋狂刷題,然後去校門外跑腿帶早餐,早八前準時帶到教室。
僅僅七天,我身子枯瘦得不成樣子。
甚至那天晚上我回到寢室,舍友看見我,驚恐地大叫:
「臥槽鬼啊!」
我當時尷尬地跟他們道歉了很久,她們甚至在道歉的過程中都不敢看我一眼。
忙活了一周終於賺到了八十,也沒有耽誤學習,心中的那塊兒巨石才稍稍落地。
生活不可能一直都這麼糟糕對吧?
可終究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麻繩專挑細處斷。
這天早晨,我五點準時醒來,可眼皮子卻沉得如同注了鉛般。
明明什麼都沒做,全身卻酸痛得難耐。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腦中閃過,我張嘴試著發出聲音,喉嚨嘶啞的連一個字都說不出。
我染上流感了。
連飯都吃不飽卻不要命的兼職,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會被日漸瓦解。
我以為我還能再撐很久。
可這天罕見的沒有早八,我接了不少跑腿,算下來一共一百,於我的處境來看,這無疑是一筆巨款啊。
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我不可能放棄。
強撐起虛弱的身子穿衣服,嚼了一口饅頭,體力才得到了補充。
換上鞋子,火急火燎地去買早餐。
我起得早,排隊的人並不多,前幾個單子完成得並不難,流感也並沒有加重,埋頭苦幹硬是熬了過去。
可過了七點,路上人來人往,我跑了好幾個來回之後,眼前忽明忽暗,連直起身子的力氣都沒有。
「王欣欣,我要的是肉夾饃,不是雞腿飯!」
同學怒不可遏,他指著我吼道,「連個飯都能買錯,你還能幹什麼?我要給你差評我這單的錢你別想賺了!」
我一個勁兒地賠不是,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想利用疼痛讓自己清醒,絕對不能再有差評了。
強撐著跑完了這些單子,看著錢款全部到賬的一刹那,到底是繃不住弦,一跟頭栽在地上。
一個著急的麵孔映入視線,接著我就被扶到了椅子上。
「欣欣,你都染上了流感,怎麼還做跑腿啊?」
室友焦急地對我道。
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我用嘶啞的聲音安慰她,「別擔心,就是被絆倒了。」
「這算什麼,沒事兒,我回去睡一睡就好了。」
她張了張口,強拉我去了校醫院。
三十元的感冒藥,我隻能狠下心拿了下來。
怎麼也比掛水便宜,室友一臉心疼地望向我,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
喝了感冒藥,就進入了沉穩的夢鄉。
我做了一個特別美好的夢,我夢見爸爸媽媽還在一起。
整個大學,父母都對我照顧有加,他們把所有的工資都給我當生活費花,我過得是那麼的幸福甜蜜。
可一到點我就猛地從美好的夢境中驚醒,身子好受了很多,沒有昨天那麼沉重了。
期末剛結束不久,我擠著搶了張站票回家。
很不巧,那天下了火車,就下了大雨。
沒帶傘,我拚命護著給爸媽帶的禮物,渾身濕漉地回到家。
剛到家門口,我凍得哆嗦,卻聽見屋內爸媽爭先恐後地喊:「我的孩子一定是最棒的!」
我大吃一驚,淚水一下子翻湧而出,他們竟然真的重修舊好,都來心疼我的處境了嗎?
他們,決定重新愛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