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唐毅因牽扯進慶曆八年初的皇陵滲水事件，被斬首。當時唐家直係早已沒人，親戚更是避而不見，他的妻子玉娘隻得變賣家產，葬了唐毅。

玉娘的娘家隻有祖父母，可祖父母早已過世，她無依無靠，孤苦一人，最後死在了街頭，死的時候正懷著六個月身孕。

上一世宋染查到這些時，嘔了好久。

曲清前幾日無意間聽到趙府裏新來的下人說之前的主子正在變賣房產，讓餘錦一打聽才知道是唐毅府上。

她忙讓沐雪去找那玉娘，沐雪回來卻說那玉娘身子虧空得厲害，又有了身孕，這些日子傷心過度，怕是不行了。

曲清不忍沈家絕後，更不忍日後宋染得知真相後傷心，忙問沐雪有沒有什麼方法能保一保。

沐雪說最好的結果也是隻能保住孩子。玉娘的身子受不起流掉孩子，更受不起生育之痛，如果這幾個月掏空母親，也許能留下孩子。

曲清讓沐雪把真相告訴玉娘，誰知這玉娘也是個癡情的，隻要能給唐毅留個後，她死了也能閉眼。

曲清本還煩著要怎麼跟哥哥交待，同時又苦於沒有什麼契機完全取得張氏和李老夫人的信任。

這不，瞌睡遇到枕頭。

玉娘的這個孩子，解決了她的這兩個問題。

如果成了，沈家的孩子在自己身邊，放心。而且她還可以借著這個孩子得到張氏信任，在趙家站穩腳跟。哥哥那邊若是知她有孕，定不會再逼她離開趙家。

簡直是一箭三雕的好辦法。

編個故事，再跟玉娘套好說辭，張氏先上鉤了，接著會是她哥哥，就這麼絲滑。

轉眼間馬車便到了曲家門口。

曲清直到下車那一刻還在想編些什麼話誆騙哥哥，可看到哥哥挺拔的背影時，又繃不住哭起來。

她的哥哥如今還活著，好好的，會呼吸，會走路，還會叫她“見月”。

真好。

曲昭天不亮就在府裏等著，當他看著妹妹一身素淨的寡婦裝扮，站在那朱紅廊柱下，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時，心頭那股壓抑了多日的怒火與愧疚猛地竄起。

可正當他準備開口訓幾句的時候，對麵的人已經哭得滿臉是淚了。

他先是一愣，隨即了然一笑，罷了，想必也是受了委屈，早等著他回來撐腰呢。

再開口時語氣已是曲清熟悉的縱容：“見月，你一天到底要闖多少禍事出來？”

這聲“見月”擊垮了曲清。

上一世，哥哥為了救她，明知有埋伏也來了，但最後她連他的屍身都找不回來。

巨大的愧疚將她淹沒。

她衝過去，臉深深埋進哥哥胸膛，緊緊攥住他的衣襟，哭得渾身發抖。

曲昭輕拍她的背，以為她是見靠山回來了，激動。

他像安撫小時候做噩夢的她：“多大的事，哥在。東西也不用收拾了，你就在家裏住下，趙家，我去說，隔兩日便跟哥哥一起去幽州。”

曲清猛地抬起頭，淚痕還在，眼神倒是已經清澈了。

曲昭以為她沒聽明白，繼續說道：“是哥哥的錯，沒能早些回來，讓你被家裏那些黑了心肝的誆騙，替嫁到趙家守寡。你放心，趙家這邊，哥哥去交代，你隻管安心跟哥哥去幽州，到了幽州，哥哥重新給你找個合心意的......”

曲清猛地抽回手，後退一步，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底的慌張，聲音卻刻意維持著平靜。

“哥，我哪裏也不去。我既嫁到趙家，自然是要待在趙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