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夜漫漫,涼意襲人,曲清獨自一人站在庭中梧桐樹下發呆。
這是她嫁到趙家的第二個月,也是她守寡的第八日。
她覺得自己算是個奇女子。活了兩輩子,一次千裏單騎會情郎,一次勇嫁病秧子來守寡。
不過她也真是不長記性,每次都算漏了要怎麼跟她哥交待。
上輩子有宋染護著,她哥最後也隻敢發發牢騷。
可這輩子沒人護著她了,疾風驟雨也隻得自己擔著。
樹葉借著月光亂舞,空氣中滿是青苔的清香。
頃刻間,秋雨綿綿密密地下了起來,曲清仍是未動,青絲以一白玉簪半綰,碎發垂落頸側,似煙柳拂水。
餘錦上前為她撐起油傘,“姑娘,深秋寒重,快回房吧。”
曲清轉過頭,與月色中絕美的背影不同,她此刻臉上的表情一半哀怨一半無助。
餘錦忍下翻白眼的衝動。
“姑娘,您現在後悔沒用,怕也晚了,還能躲得過大公子去?聽沐雪說,今日來傳信的那侍衛,滿臉塵土,說是路上隻跑了七日,幽州到京城,七日,七日!”
曲清嘖了一聲,抬手給了餘錦一下,這丫頭的嘴巴還是這麼討厭。
她還能不知道自己個兒親哥哥?現在她人之所以還能安安穩穩在趙家待著,不過是因為她哥正忙著跟曲家人算賬。
等收拾完曲家人,還不見她回去,怕是要提刀到趙家來搶人了。
“我後悔什麼?怕什麼?我隻是太久沒見哥哥有些高興而已。”
餘錦不出聲,得,她家姑娘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您與其在這裏發呆,不如回房想想明日怎麼跟大公子交待吧。以前您就算把天給捅了個簍子,大公子也二話不說幫您補上,但這事兒您做得......如果大公子要真生氣了......”
說到這裏餘錦突然背脊一陣發涼。
她是曲清自幼隨身的丫頭,可太清楚這曲家真正的狠人隻有一個,就是大公子曲昭,大齊百年來最年輕的驃騎將軍,晉王宋染的左右手。
她家姑娘出生時夫人就去世了,老爺一直外放做地方官。府裏老太太心思都在老太爺身上,對姑娘那幾乎是不聞不問。
大公子年長姑娘八歲,從姑娘還沒滿月就開始守著姑娘。
衣食住行、學堂女紅,事事過問,樣樣周到。
姑娘是大公子當寶貝般養大的,萬萬是不能受委屈的。
自七年前老爺調任回京,易氏做了當家主母,大公子又從了軍,不能時常在府裏,才漸漸放手姑娘的事。
易氏不喜歡姑娘,暗地裏給她們院使了不少絆子。
前年臘月,兩個在易氏跟前得臉的老媽子,為討易氏的好,故意讓人不清理姑娘院裏積雪,待積雪成冰,她家姑娘摔斷了腿。
大公子匆匆趕回家,見到躺床上淚眼汪汪的姑娘後,二話沒說拔劍便砍死了那兩個老媽子。
那滴著血冒著熱氣的劍,餘錦現在都記得。
從那之後,沐雪便來了姑娘身邊。
姑娘摔斷了腿,大公子都拿刀砍人了,這回見到自己如珠似寶的親妹妹背著自己悄悄嫁了,還守了寡,真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麼。
“行了,姑娘,回房休息吧。大公子最疼您,再怎麼著還能打你一頓不成?不過就是說你幾句,再幫您把爛攤子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