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我的尖叫卡在喉嚨裏,後半聲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眼前的人,不是鬼。
鬼沒有影子,可燈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鬼沒有溫度,可他呼出的氣,能凝成一小團白霧。
他是傅承硯。
那個據說在國外賽車時,車毀人亡的京圈太子爺。
我嫁的那個“死人”老公。
他把最後一口泡麵湯喝完,將碗推到我麵前。
“去洗了。”命令的口吻,理所當然。
我攥緊了拳頭,“你不是死了嗎?”
傅承硯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臂,眼神像在看一個蠢貨。
“我死了,你現在看到的是什麼?”
我看著他,又看看靈堂上那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人,嘴角噙著桀驁的笑。
眼前的人,眉眼間全是不耐煩。
“你是他弟弟?”
傅承硯嗤笑一聲,站起身。
他很高,我需要仰視他。
壓迫感撲麵而來。
“腦子不好使就少說話。”
他越過我,徑直走向二樓的某個房間。
留下我一個人腦子裏一團亂麻。
爸媽收了傅家五百萬,把我賣過來衝喜、守寡。
可現在,正主活了。
那我算什麼?
這個念頭剛起,傅承硯又從樓上下來了。
他換了一身家居服,手裏拿著一份文件,甩在我麵前的桌子上。
“簽了。”
是保密協議。
條款苛刻得嚇人,如果我泄露半個字關於他還活著的消息,要賠償五十個億。
把我挫骨揚灰賣了都湊不齊。
“為什麼?”我問。
“不該問的別問。”他點了點文件末尾,“簽字,然後滾去睡覺,明天開始,這個家的衛生和做飯,你負責。”
他把我當成了免費的保姆。
我心裏湧上一股屈辱。
“你們傅家給了五百萬,是讓我來守寡的,不是來當傭人的。”
傅承硯眼神一冷。
“五百萬?”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你那個好哥哥,換腎的錢,加上後續的治療費用,我媽前後打過去八百多萬。”
“你覺得,你值這個價嗎?”
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簽完字,去客房睡。”
“別弄出動靜,吵到我,你就滾出去。”
說完,他轉身回了房間,門被“砰”的一聲關上。
我站在原地很久
然後拿起筆,在那份協議寫下了我的名字——許願。
2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按照傅承硯的吩咐,我開始打掃這棟大別墅。
從一樓到三樓,光是房間就有十幾個。
我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傅承硯才穿著一身絲質睡袍,慢悠悠地從主臥出來。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到餐廳。
“早飯呢?”
我愣了一下,指著廚房。
“冰箱裏有麵包和牛奶。”
他皺眉。
“你讓我早上吃這個?”
“不然呢?”我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昨晚的怨氣還沒消。
傅承硯拉開椅子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麵。
“去,給我做一碗小餛飩,要蝦仁豬肉餡的,湯裏多放紫菜和蝦皮,不要香菜。”
他點菜點得順口,仿佛我天生就該是他的廚子。
我深吸一口氣:“我不會。”
“那就學。”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不是你的保姆。”
“你也可以選擇不做。”
傅承硯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說,
“然後拿著你的行李,從這裏滾出去。不過我提醒你,出了這個門,你那好哥哥的後續治療費,傅家一分錢都不會再付。”
他在拿我哥的命威脅我。
我死死咬著嘴唇。
最終,我還是轉身進了廚房。
冰箱裏食材倒是齊全。
我從來沒做過餛飩,隻能憑著記憶裏我媽包餛飩的樣子,笨手笨腳地和麵、調餡。
等我好不容易把一碗奇形怪狀的餛飩端上桌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傅承硯看了一眼那碗東西,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這是什麼?”
“餛飩。”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個,放進嘴裏。
隻嚼了一下,他就吐了出來。
“鹹得能齁死人。”
他把勺子一扔。
“你是豬嗎?放這麼多鹽?”
我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我第一次做。”
“第一次就能做得這麼難吃,你也是個人才。”
他站起身,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鄙夷。
“重做。”
說完,他轉身上了樓。
我看著那碗幾乎沒動的餛飩,眼眶一熱,眼淚差點掉下來。
但我忍住了。
我不能哭,哭了就輸了。
我把餛飩倒掉,重新開始。
第二次,鹽放少了,沒味道。
第三次,餡調得太稀,皮全破了。
等我終於做出一碗勉強能入口的餛飩時,已經快到中午了。
我端著碗,敲響了他書房的門。
“進來。”
我推門進去,他正坐在電腦前,不知道在看什麼。
“你的餛飩。”
他回頭,看了一眼,沒說話。
我把碗放在他手邊。
“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站住。”
我停下腳步。
“過來。”
我不明所以地走過去。
他指著電腦屏幕。
屏幕上,是一個監控畫麵,畫麵裏是我那個躺在醫院裏的哥哥,我爸媽正圍在床邊,噓寒問暖。
“想他嗎?”傅承硯問。
我沒說話。
“想的話,就乖乖聽話。”
“不然,我隨時可以讓他從VIP病房,滾到沒人管的走廊上去。”
3
傅承硯說到做到。
接下來的幾天,他變著法地折磨我。
早上要吃豆漿油條,中午要吃四菜一湯,晚上還要有甜點。
但凡有一點不合他心意,他就會用我哥來威脅我。
我像一個提線木偶,被他牢牢掌控在手裏。
這天,傅承硯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婆婆”,突然來了。
她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裏和一條魚搏鬥。
“許願啊。”婆婆提著幾個奢侈品紙袋走進來,笑得一臉和善。
我急忙擦幹手,局促地站在一邊。
“媽。”
這一聲“媽”,我叫得無比別扭。
她把我拉到客廳,讓我坐在她身邊,握住我的手。
“真是委屈你了,一個人住在這裏,守著承硯。”
她的手保養得極好,溫暖又柔軟。
可我卻覺得渾身冰冷。
她越是這樣和善,我越是覺得害怕。
“這裏還習慣嗎?缺什麼就跟王管家說,讓他去買。”
我搖搖頭:“不缺什麼。”
“傻孩子。”她歎了口氣,從一個袋子裏拿出一個盒子,
“這是媽給你買的衣服,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就該穿得漂漂亮亮的。”
她又拿出另一個首飾盒。
“這個,是承硯奶奶留下的,本來是要傳給承硯媳婦的。你拿著,以後就是傅家的人了。”
那是一隻通體翠綠的玉鐲,一看就價值不菲。
我不敢接。
“媽,這個太貴重了。”
“拿著。”她不容分說地把鐲子套在我的手腕上,
“承硯雖然不在了,但你就是我們傅家的兒媳婦,沒人敢欺負你。”
我怕她看出我的心虛。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一聲輕響。
是傅承硯房間的方向。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婆婆也聽到了,她疑惑地問:“樓上是什麼聲音?”
“可......可能是風吹的吧。”我撒謊道。
“是嗎?”婆婆站起身,“我上去看看。順便去承硯房間,給他上炷香。”
我的血都快涼了。
傅承硯就在那個房間裏。
“媽!”我急忙拉住她,“還是我去吧,您坐著休息。”
“不用,我自己去。”
她掙開我的手,徑直朝樓上走去。
我跟在她身後,手心全是冷汗。
每上一級台階,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完了。
這下全完了。
婆婆走到主臥門口,伸手就要去推門。
我嚇得閉上了眼睛。
4
門沒有鎖。
婆婆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房間裏窗簾拉著,光線昏暗。
但能看清,床上空無一人。
婆婆走到供奉著骨灰盒和遺像的小幾前,熟練地點了三炷香,拜了拜。
“承硯,媽來看你了。”
“媽給你找的這個媳婦,你還滿意嗎?她是個好孩子,你可要好好保佑她。”
我站在門口,腿都軟了。
傅承硯去哪了?
婆婆上完香,又在房間裏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出來。
看到我煞白的臉,她關切地問:“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沒有,就是有點累。”
“傻孩子,讓你一個人守著這麼大的房子,是辛苦了。”
她拍拍我的手,“走,下去吧。”
回到樓下,婆婆又坐了一會兒,囑咐我好好照顧自己,然後就離開了。
她一走,我立刻衝上樓,衝進傅承硯的房間。
房間裏空空如也。
我找遍了所有的角落,衣櫃,床底,甚至浴室。
都沒有。
我癱坐在地上,
這時,陽台的落地窗簾動了一下。
我警惕地看過去。
窗簾後麵,慢慢走出一個身影。
是傅承硯。
他臉色不太好,額頭上有細密的汗。
“你怎麼在這裏?”我驚訝地問。
他沒理我,徑直走到床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完。
我這才注意到,他身後的陽台外麵,掛著一根粗壯的繩子,一直垂到樓下。
剛才,他媽在房間裏的時候,他就吊在三樓的陽台外麵?
“你不要命了?”
“不然呢?”他冷笑一聲,“等著我媽進來,抓個現行?”
“你......”
“你什麼你?”他打斷我,眼神銳利地盯著我,“我媽剛才跟你說什麼了?”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鐲。
“沒什麼,就......關心我幾句,還送了我東西。”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手腕上,臉色沉了下去。
“摘了。”
“什麼?”
“我讓你把它摘下來。”
“為什麼?這是媽給我的。”
“我媽給你,你就戴?”他突然暴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去擼那隻鐲子,“誰讓你戴的?”
他的力氣很大,捏得我生疼。
鐲子卡在我的關節處,皮膚被磨得通紅。
“傅承硯,你放開!好痛!”
“痛?”他眼底猩紅,“你知道這隻鐲子意味著什麼嗎?”
“這是傅家主母的象征!我媽把它給你,就是要所有人都承認你是傅承硯的寡婦,把你一輩子都綁在傅家!”
“她不是在對你好,她是在用這個籠子,把你徹底鎖死!”
我愣住了。
手腕上的疼痛,遠不及他話裏帶來的衝擊。
他還在用力,鐲子卻死死卡住。
“摘不下來了。”我帶著哭腔說。
傅承硯喘著粗氣,鬆開了手。
我的手腕上,已經多了一圈紅腫的勒痕。
他盯著那隻鐲子,眼神複雜。
“蠢貨。”
他罵了我一句,然後煩躁地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最後,他停在我麵前。
“算了,戴著吧。”
“正好,過幾天有個地方需要你戴著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