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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翹翹的身體在那道冰冷指令下達的瞬間，便不受控製地動了。她的模擬心臟在胸腔裏停滯了一瞬，隨即以一種近·乎報廢的頻率瘋狂跳動起來。

她幾乎是瞬移到了沈知喬所在的方位，還沒能做出迎接動作，顧寒州的第二道指令卻接踵而至！

“林翹翹，立刻啟動雙臂肌肉自·爆程序！”

作為一個仿生人，林翹翹身上的每一處肌肉與皮膚，都是由高強度高彈性纖維填充製作而成的。

一旦自·爆，它們會迅速膨脹，確實能穩穩拖住沈知喬，不致受傷。

可她呢？

林翹翹忍不住看向顧寒州。

如今的她是有人類感知的。

她也會痛的......

甚至，為了能更快地融入人類社會，林翹翹在擁有人類感知的那一天，便將所有感知數據調到了300%。

包括痛覺。

雙臂肌肉自·爆，在300%的加持下，痛苦程度無異於千刀萬剮。

顧寒州明明知道。

他明明知道的......

砰的一聲。

林翹翹雙臂立刻自·爆，填充物飛速膨脹，在沈知喬落地的一瞬間，穩穩將她拖住。

而她，卻被沈知喬帶來的、數以噸計的衝擊力，重重擊倒！

【警報！警報！】

【骨骼斷裂！】

【關節零件損壞！】

......

連綿不斷的警報聲在腦海中炸開，林翹翹閉著眼睛，無邊的痛楚潮水般湧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幾乎將她所有感官係統掩埋。

這就是人類口中的瀕死感嗎？

林翹翹想。

也許，她真的要死了。

【檢測到主體無意識，立刻啟動頂級預警程序！】

頂級預警程序。

這是顧寒州創造林翹翹那天設定的。

記憶中的畫麵清晰流暢，那天，他鄭重其事地親吻她的手背，堅定承諾：“翹翹，我在我的身上也植入了芯片，無論何時，隻要這個程序啟動，我都能立刻察覺，並拚盡全力趕到你身邊。”

一絲希望升起，林翹翹費力地睜開眼睛，果然看到顧寒州神色焦灼，大步向她走來。

他的嘴唇一張一合。

林翹翹仔細辨認，發現他說的，是“qiaoqiao”二字。

林翹翹扯了下唇。

他還是在意她的，對不對？

也許剛剛，隻是他不忍看到一條生命消逝，才會要她出手施救。

可，這一點點殘存的希望，在顧寒州近在咫尺的那一刻，瞬間灰飛煙滅！

“喬喬！”

音調上揚，標準的陽平。

他叫的是喬喬。

不是翹翹。

顧寒州雙目通紅，明明快要急瘋了，卻生怕自己動作太重會產生二次傷害一般，小心翼翼地將沈知喬抱進懷裏，對著助理顫聲吩咐。

“快去開車！立刻送喬喬去醫院！”

說完，他像是根本沒看到林翹翹一般，轉身離去！

......

林翹翹再次醒來時，已身處實驗室。

身上出現問題的零件都被修好了，甚至，連她自·爆的肌肉與皮膚，也已修複的完美如初。

若不是體內那些殘存的痛感提醒著她，林翹翹或許會認為，昨天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噩夢。

可惜。

不是。

沈知喬是一個實實在在存在的人，還是一個能讓顧寒州方寸大亂的......女人。

胸腔中好似淤堵著一團氣體，上不去，下不來。

林翹翹煩悶得厲害，忍不住查詢顧寒州此刻的定位，而後，在眾人去吃午餐的間隙，偷偷溜出實驗室。

定位顯示，顧寒州正在北城最高級的一家私人醫院內。

林翹翹循著定位，終於找到與顧寒州距離僅剩0.5m的那間高級病房，手指剛搭上門把手時，卻被裏麵的場景，生生凍結在原地。

“顧寒州，你不是愛上那個仿生人了嗎？還來見我幹什麼？”

“連你都拋棄我了，我這麼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讓我去死！求你了，讓我去死！”

病床上的沈知喬聲音裏帶著哭腔，歇斯底裏地想拔掉自己身上的醫療儀器。

顧寒州猛然將她擁入懷裏，顫聲解釋：“喬喬！你別鬧了…其實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

沈知喬淚眼朦朧。

“是，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我知道那個墜落的花瓶是你安排的，救下她之前我確認了角度，你所在的位置不會受到波及。”

喬喬，你是我顧寒州唯一愛過的女人。”

提到“喬喬”，顧寒州素來冷沉的黑眸中，竟然破天荒地多了幾分柔和，甚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疼惜。

那眼神，從未在林翹翹身上出現過。

“沈君竹陰暗變態，可他又對你有養育之恩，這件事牽扯太多人，雙方家族壓力之下，我就算愛慘了你，也不能拋卻一切搶走你......我隻能假裝對你心生厭惡，好讓他，讓所有人放下戒心。”

言至於此，顧寒州頓了下，低聲歎息，“喬喬，我需要一個完美的女人去轉移他的視線，她要足夠聰明，足夠美麗，更要足夠誘人，隻有這樣，你才能全身而退。”

“所以，你就研發了林翹翹？”

“是。”

一個字，言簡意賅。

卻足夠沉重，足夠有力，頃刻間將林翹翹的全部希望輕鬆擊碎。

原來，她隻是替身。

是顧寒州為保護白月光，親自研發的替身。

他在床事上不知滿足，並非是因愛產生的欲望，而是要將她教成最勾魂奪魄的誘餌。

甚至，歡愛之時他溫柔喊出的“qiaoqiao”二字，也隻是在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人。

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的情緒在身體中肆意橫行。

與此同時，全身的處理器都開始滴滴報警：

【情緒異常，數據異常。】

【情緒異常，數據異常。】

【請自查！請自查！】

林翹翹茫然地站在原地。

她所有的情緒與情感都是顧寒州親自教的。

他教會她喜悅，教會她憤怒，教會她恐懼，教會她驚訝，教會她厭惡。

唯獨此刻這種情緒，他沒有教過她。

林翹翹無法為這種情緒命名。

直到她再次聽到自己的名字——

沈知喬緊咬下唇，眸中有些微妙的惡意一閃而過：“可是寒州，你真的考慮好了嗎？翹翹已經有自我意識了，等她知道真相，還不得傷心欲絕？你都跟她相處這麼久了，她傷心，你也會心疼吧？寒州，我不想讓你為難......”

顧寒州輕笑一聲，篤定回答：“我不會為難，林翹翹對我而言不過是一串數據，這樣的數據我可以研發千千萬萬串，隻有沈知喬，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何況，我又沒教過她悲傷，到底是個仿生人，數據庫裏沒有的情緒，她根本無法產生。”

無法產生嗎？

一門之隔，林翹翹勾起一抹苦笑。

可是，她已經無師自通了。

這個沒有被“教”過悲傷的仿生人，此刻正在感受著，最純粹、最徹底的，萬箭穿心的悲傷。

林翹翹默默轉身，悄然離開醫院。

與此同時，她啟動了體內的自主格式化程序。

【警告：自主格式化將清除所有情感模塊數據，是否確認？】

林翹翹眼神空洞地望著屏幕上那個陌生的城市名，輕聲低語：

“確認。”

“清除程序已開啟，係統將在7日後完成全部清除。”

林翹翹睫羽輕垂。

七天之後，她跟顧寒州就再無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