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夜,我在書房的折疊床上輾轉反側。
隔音效果並不好,主臥裏傳來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
這些聲音像針一樣,一根根紮進我的耳朵裏。
曾經,我也渴望過這樣的溫情。
現在我懂了。
不是他們不會愛,隻是他們不愛我。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起來了。
我忍著痛,開始做早飯。
我要扮演一個“悔過自新”的女兒。
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們放鬆警惕。
七點鐘,他們陸陸續續起床了。
浩浩是被我媽抱出來的。
看見桌上的早飯,他一臉嫌棄:“怎麼又是粥?我要吃肯德基!我要吃漢堡!”
說著,他手一揮,那碗滾燙的小米粥直接潑在了我手背上。
“嘶——”
我痛得倒吸一口涼氣,手背瞬間紅了一片。
“幹什麼呢!毛手毛腳的!”我爸一拍桌子,瞪的卻是我,
“盛個飯都能燙著浩浩,你還能幹點什麼?”
我顧不上擦燙傷的手,連忙拿紙巾去擦桌子,低眉順眼地道歉:
“對不起爸,是我沒端穩。浩浩沒事吧?”
浩浩衝我做了個鬼臉:“笨蛋!醜八怪!”
我媽瞥了一眼我的手,冷哼一聲:“行了,別裝可憐了。去給浩浩拿瓶牛奶,別讓他餓著。”
早飯過後,家裏開始忙碌起來。
他們在收拾行李,準備去迪士尼。
我站在角落裏,像個局外人。
但我還是得演這出戲。
“爸,媽,票買好了嗎?需要我幫忙訂酒店嗎?”我臉上堆著討好的笑,
“我也好久沒出去玩了,正好趁這個機會......”
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爸無情打斷。
“你去什麼去?票多貴你知道嗎?一張票好幾千,夠家裏半個月夥食費了!”
“再說了,家裏總得留個人看家吧?”
我媽也在旁邊搭腔,從包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拍在桌子上。
“就是,瑩瑩啊,浩浩正是長見識的年紀,你都多大了還湊什麼熱鬧?”
“既然你留下來,也別閑著。這是我列的單子,這幾天你把家裏的衛生搞一下。”
我拿起那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需要打掃的地方
看著這些字,我心裏冷笑,麵上卻裝作順從地點頭。
“知道了媽,我會弄好的。”
見我這麼聽話,我爸的臉色緩和了不少,甚至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就對了嘛!你是姐姐,多幹點活是應該的。等以後浩浩出息了,還能忘了你的好?”
“行了,我們走了。你在家老實點,別整什麼幺蛾子!”
我爸警告了一句,提著行李箱出了門。
我媽緊隨其後。
“記得把那個垃圾扔了,看著心煩。”
“砰!”
大門關上了。
樓道裏傳來他們一家三口歡快的腳步聲,還有浩浩興奮的尖叫。
我站在空蕩蕩的客廳裏,臉上的卑微和討好瞬間消失殆盡。
我走到窗前,看著樓下。
那輛我給他們買的大眾途觀緩緩駛出小區,消失在車流中。
確認他們走遠後,我立刻衝進了主臥。
我翻箱倒櫃,尋找著一切可能有用的東西。
存折、保險單、戶口本。
終於,在床底下的一個舊皮箱裏,我找到了一個文件袋。
打開一看,我手腳冰涼。
那是一則1998年的《尋人啟事》:“尋找愛女,半歲,左肩有紅色胎記。於火車站走失......”
而我的左肩,正好有一塊被煙頭燙過的醜陋傷疤。
小時候我媽說那是為了給我去窮氣,原來,是為了毀掉我身上的胎記!
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那不是去窮氣,那是為了毀掉我身上唯一的特征,為了讓我永遠回不了家!
剪報下麵,壓著一本黑色的日記本。
字跡很潦草,是我爸寫的。
“1998年:火車站順手牽了個丫頭,風聲太緊賣不掉。大師說留著能招弟,先養著。”
“2000年,怕被人認出來,把她肩膀上的胎記燙了”
“2010年,浩浩生了!這招弟的法子真靈!以後讓她賺錢養浩浩,這賠錢貨也就這點用了。”
我猛地合上日記,胃裏一陣痙攣,差點吐出來。
原來,我不僅不是親生的。
還是被一對人販子父母給拐來的。
我死死抓著那張報紙,恨意在胸腔裏炸開。
我拿出手機,顫抖著手拍下這些證據。
拍完最後一張,我正準備把東西放回去。
“你在幹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陰森的聲音。
我嚇得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回頭一看,我爸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正站在我身後,手裏握著一個沉甸甸的煙灰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