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司大堂的玻璃旋轉門被粗暴地推開。
冷風夾雜著紙錢燃燒的焦糊味。
劉大壯一馬當先,扛著引魂幡,身後跟著四個壯漢,硬生生把那口沉重的棺材抬進了大堂中央。
“咣當!”
棺材落地,大理石地麵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脆響。
前台小姑娘嚇得尖叫一聲,縮到了桌子底下。
保安們圍成一圈,手裏的橡膠棍都在抖,卻不敢上前一步。
畢竟,那是死人。
還是個剛死不久、麵色青紫、此時正大張著嘴巴仿佛在無聲咆哮的死人。
“林晚!你個縮頭烏龜!給我滾出來!”
劉大壯把引魂幡往地上一插,指著二樓的欄杆破口大罵。
“今天你不給我爹披麻戴孝,磕頭認錯,這事沒完!”
“我還要你賠償精神損失費、喪葬費、全村的誤工費,一共五千萬!”
“少一個子兒,我就讓你這公司變成靈堂!”
直播的手機鏡頭懟到了棺材裏老人的臉上,特寫那雙渾濁未閉的眼睛。
主播聲淚俱下地解說:“家人們看看啊,這就是被氣死的老村長,死不瞑目啊!”
直播間裏群情激憤,禮物刷屏,全是用來“買棺材”送給我的。
我站在二樓的回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場鬧劇。
樓下的員工們瑟瑟發抖,有的已經在偷偷抹眼淚,擔心公司倒閉自己失業。
外麵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指指點點,眼神裏充滿了鄙夷。
這一刻,我仿佛被全世界拋棄,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五千萬。
他們還真敢開口。
這哪裏是討公道,這分明是吃絕戶。
“林總,股票跌停了。”
身後的特助聲音顫抖,遞過來平板電腦。
屏幕上,那根綠色的曲線像斷崖一樣垂直下墜。
合作商的解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進來,客服部的電話已經被罵聲淹沒。
短短半小時,我辛苦打拚十年的心血,正在分崩離析。
劉建德從人群中走出來,他穿著一身白孝衣,手裏拿著我昨天拒簽的那份合同。
“晚晚啊,隻要你現在簽了這份合同,再賠點錢,把你劉爺爺安葬了,這事就算翻篇。”
“叔也不想做得太絕,畢竟你也是村裏出去的。”
“低個頭,認個錯,不丟人。”
他仰著頭,看似慈祥的臉上,藏著掩飾不住的得意和貪婪。
他以為拿捏住了我的命脈。
他以為我會為了保住公司,為了平息輿論,像以前那樣忍氣吞聲,花錢消災。
可惜,他錯了。
我整理了一下袖口,一步一步,順著樓梯走了下去。
高跟鞋踩在台階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節奏平穩,沒有一絲慌亂。
大堂裏漸漸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走到棺材前,停下腳步。
沒有下跪,沒有哭泣,甚至沒有看一眼那個所謂的“死不瞑目”的老人。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劉建德,然後,慢慢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副醫用橡膠手套,戴上。
“低頭?”
我拉緊手套的邊緣,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劉叔,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學什麼出身的?”
我是農業大學食品科學專業畢業的,輔修過動物檢疫。
“你說你爹是被氣死的?”
我繞過劉大壯,直接走到棺材邊,目光如刀,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但我怎麼聞著,這屍體上有一股不該有的味道呢?”
那是瘟豬肉特有的、帶著甜膩的腐臭味。
雖然被濃重的香火味掩蓋了,但逃不過我跟豬肉打了十年交道的鼻子。
“你......你什麼意思?”劉建德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擋在棺材前。
“你想幹什麼!那是死者!你敢動一下試試!”劉大壯舉起了拳頭。
我猛地抬起頭,眼神裏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狠戾。
我從懷裏掏出那把寒光閃閃的解剖刀,刀尖直指劉建德的鼻尖。
“讓開。”
“既然你們開了直播,讓全網公審我。”
“那今天,我就當著這幾百萬網友的麵,給老爺子做個‘體檢’。”
“看看他肚子裏裝的,到底是氣,還是別的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