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王校長的電話來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
“江嵐啊,你現在在哪裏?你還好嗎?”
“我很好。”
“唉......”他重重歎了口氣,“事情鬧大了。”
“昨天秦曼麗報警,說你故意傷人。”
“你被網暴的事,教育局也知道了。”
“現在上麵壓力很大,都在催學校給個說法。”
我靜靜地聽著。
“秦曼麗的丈夫,是咱們市有名的企業家,也是學校董事會的成員,每年都給學校捐不少錢......”
他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聽著王校長的話,隻覺得世俗的權力在自己耳中是多麼可笑,卻又如此真實地操控著眼前的一切。
“江嵐,學校......也是沒辦法。”
“你看這樣行不行,你主動提交一份辭職報告,學校這邊,會給你爭取一個最優厚的離職補償。”
“這樣,對你,對學校,都好。”
“算是......好聚好散,行嗎?”
“如果我不同意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許久,王校長才艱難地開口:“那學校隻能單方麵解除勞動合同了。”
“到時候,你的檔案上......會記上一筆不光彩的記錄。”
“江嵐,你還年輕,以後還要找工作,沒必要把路走絕。”
這是最後的通牒。
要麼體麵地滾,要麼被狼狽地趕出去。
“王校長。”我叫了他的名字,“我在這所學校工作了三年,帶出過全市第一的畢業班,拿過優秀教師的稱號。”
“我自問,沒有對不起學校,更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學生。”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個好老師,可是......”
“沒有可是。”我打斷他,“辭職,我不會。”
“他們想開除我,就拿出證據,走正規程序。”
“江嵐你......”
我掛斷了電話。
下午,本地一家小有名氣的自媒體,發布了一篇爆款文章。
標題聳動又刺眼:【震驚!美女教師生活奢靡,被扒後惱羞成怒毆打家長,月薪三千的她錢從何來?】
文章裏,我被塑造成一個愛慕虛榮、道德敗壞的撈女。
說我開的奧迪A4是某個“幹爹”送的,說我身上的大衣是“不正當關係”換來的。
文章繪聲繪色,細節豐富,仿佛作者親眼所見。
下麵還附上了我的全名、身份證號、家庭住址,以及一張打了薄碼的照片。
評論區不堪入目。
【長得是一副狐狸精的樣子,幹這種事不奇怪。】
【現在的老師都怎麼了?為了錢臉都不要了。】
【人肉她!讓她滾出我們市!】
文章發布不到三小時,閱讀量突破十萬。
我的門外,開始響起不正常的動靜。
有人在用力地敲門,叫罵。
有人從門縫裏塞進畫著烏龜的紙條。
甚至,還有一個裝著死老鼠的外賣盒子,被掛在了我的門把手上。
我拉上窗簾,坐在黑暗裏。
那部黑色的衛星電話,屏幕亮了起來,顯示正在接通。
電話接通了。
對麵傳來一個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
“丫頭?”
我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老陸。”
“出什麼事了?”他的聲音立刻變得警惕,“你的緊急信道,十五年沒響過了。”
我深吸一口氣,把聲音裏的哽咽壓下去。
我輕歎一聲,聲音裏帶著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倦怠,“老陸,我被人欺負了,欺負到......連站上講台的資格都要被剝奪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十秒。
然後,我聽到了他壓抑著滔天怒火的聲音。
“誰?”
“我需要申請,解密我的部分檔案。”我說,“‘紅隼’計劃的參與者身份,以及......第三枚一等功的授獎事由。”
老陸的聲音變得無比凝重。
“丫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一旦解密,你將永遠無法回到過去的生活。”
“我知道。”我看著窗外晃動的人影,笑了笑,“我現在的生活,也回不去了。”
“好。”老陸隻說了一個字,“我馬上啟動‘長城’程序,申請最高權限審查。”
“你等我消息。”
“在此期間,保護好自己。”
“明白。”
掛斷電話,我走到窗邊,拉開一條縫。
樓下,幾個鬼鬼祟祟的年輕人正拿著手機對著我的窗戶拍照。
其中一個,我認得。
秦曼麗的侄子,一個遊手好閑的混混。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