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牌桌上的空氣,因為那枚落在中央的老籌碼,又凝滯了幾秒。
周慕辰搭在蘇曼椅背上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他眉心擰緊,看向我的眼神裏壓著不滿和警告。
蘇曼先是一愣,隨即笑出聲,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周慕辰。
“行啊,林總監想玩,那我們可得認真點了。”
張總立刻笑著打圓場,手指敲了敲那份殼公司文件。
“對對,人多熱鬧!”
“林總監,咱們這就開始?規矩再明確下——”
“就以這局最終籌碼量為準,贏家通吃桌上所有押注。”
他環視一圈。
“當然,要是中途覺得玩不起,也可以認輸。”
他頓了頓,笑容裏多了層意思。
“按圈子裏的老規矩,認輸方除了押注歸贏家,還得當眾喝三杯認賠酒,服個軟。”
“林總監,清楚嗎?”
我點了點頭,目光掠過那枚黑瑪瑙袖扣。
“清楚,很公平。”
侍者很快送來了嶄新的撲克牌,未拆封的。
張總拆開,洗牌的動作嫻熟,切牌,發牌。
手法嫻熟。
底牌發到每人麵前。
蘇曼手法嫻熟地用指尖撚起牌角,瞥了一眼,唇角就有了笑意。
周慕辰隨意看了一眼,便將牌扣下,手重新搭回椅背。
目光卻始終落在我身上。
我別開臉,避開他審視的目光。
我拿起那兩張底牌的動作確實生疏,甚至顯得有些笨拙。
音樂間隙,我甚至能聽見一些壓低的議論聲。
“林薇不是出了名的隻懂賬本嗎,跑牌桌來幹嘛,還不夠掃興。”
“這是來宣示存在感了,結果周慕辰壓根不給她麵子嘛。”
我指尖幾不可查地收緊,關節微微發白。
蘇曼輕笑一聲。
“嘖,林總監,要不要我先教你一下怎麼看牌麵概率?”
我沒理會,隻依葫蘆畫瓢地看了牌,然後將它們扣在桌麵。
“跟注吧。”我的聲音不大。
張總開始發公共牌。
三張牌翻開:紅心K,方塊10,梅花6。
牌麵不算整齊。
有人加注,有人棄牌。
蘇曼跟了注,還加了一些籌碼。
周慕辰也跟了。
壓力到我這裏,桌上的人都看過來。
周慕辰終於開口,聲音冷硬:“不會算概率就別硬跟,棄牌吧。”
蘇曼依偎在他身側的椅背上,笑靨如花:
“哎呀,第一把就跟這麼緊,看來今晚的賀禮要讓我們林總監破費了。這手鏈成色真別致,我就不客氣啦?”
我看著麵前不多的籌碼,又看了看那條我摘下的、此刻躺在桌邊的手鏈。
那是母親留給我的唯一一件東西,我從不離身。
周慕舟不會不知道。
我自嘲一笑,將手鏈輕輕推向了桌子中央,推向蘇曼的方向。
“願賭服輸。”
我抬起眼,語氣平淡無波,“賀禮,送上。”
周慕辰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蘇曼嬌笑著伸手拿起那條手鏈,對著水晶吊燈的光仔細端詳。
“謝謝林總監啦,真別致~”
張總忙不迭道:“來來來,第二輪第二輪!”
牌局繼續,新一輪底牌發下。
蘇曼拿到了一手不錯的牌,臉上笑容加深。
但她下家的周慕辰,接下來的公共牌卻讓他組成了更大的牌型——滿堂紅。
“哇!慕辰厲害!”蘇曼歡呼。
眾人也紛紛起哄。
張總笑著解釋。
“按照牌桌規矩,這牌麵通殺,你能指定在場任意一件彩頭了。”
周慕辰沒再看我,隻是側頭對蘇曼親昵道。
“那讓我的搭檔自己挑吧。要什麼?”
蘇曼視線在桌上逡巡。
最後,定格在我手腕上——那裏原本戴著手鏈,此刻空空如也,但內側有一個極淡的、陽光形狀的舊痕。
“我看林總監手腕上那個曬痕挺特別的,是常年戴什麼留下的吧?我就要那個‘痕跡’代表的東西。”
我握著籌碼的手幾不可查地一頓。
那個痕跡,是外婆留下的另一件遺物,一枚小小的日光石指環,我戴在內側,從不示人。
周慕辰不會不知道。
桌上有片刻的安靜。
蘇曼卻又叫了起來。
“怎麼了嘛?不是說什麼都可以當彩頭嗎?林總監不會玩不起吧?還是說......”
我張了張口,卻被周慕辰冷漠地打斷。
“牌桌規矩,願賭服輸。林薇,給她。”
我猛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