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小熙葬禮那天，灰蒙蒙的天下著細雨。

謝知許穿著一身黑衣，眼神空洞的站在小熙的遺照前，殯儀館的大廳裏很安靜，秦苒就站在他身邊，穿著黑色裙裝，眼底帶著一絲疲憊和愧疚，始終沒敢看他的眼睛。

謝雲手裏拿著一束白菊，臉色複雜地的站在角落裏。

哀樂響起，他們對著小熙的遺像鞠躬。

就在這時，僅僅手臂擦傷、早已出院的簡意深突然蹦跳著上前，他身上穿著明嫣的紅色外套，與周圍黑白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徑直跑到遺像前，伸手就去扯相框，“這是誰呀？長得好醜！扔掉好不好？”

“住手！”秦苒臉上上前拉住他，神色帶著幾分無奈，“阿深，別胡鬧，這是小熙的遺照！”

但簡意深仿佛沒聽到，掙脫秦苒的手後便跑到供桌前，抓起盤子裏的糕點就往嘴裏塞，一邊吃還一邊含糊不清道：“這個好吃！阿苒姐姐、知許哥哥，你們快來嘗嘗！”

肅穆的哀樂響起，秦苒走到簡意深身邊，耐心的哄道：“阿深乖，我們一會兒去買更好吃的好不好？”

誰知簡意深卻忽然鼓著掌，歡快的唱了起來：“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歡快的歌聲在此時此刻無比刺耳。

謝知許在最前麵，依舊保持著鞠躬的姿勢，仿佛沒聽到那荒誕的歌聲，隻有垂在身側的手，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

謝雲上前將簡意深拉走，秦苒低聲道：“知許，阿深他......”

“我知道，他不懂事。”謝知許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葬禮繼續。”

葬禮流程按部就班地進行，謝知許始終麵如死灰，機械地完成著每一個環節，遺體告別、火化，小熙小小的身體變成了一隻小小的骨灰盒。

直到這一刻，他的手指才輕輕顫抖了一下。

“我要海葬。”謝知許聲音沙啞，“小熙一直想看看大海，就讓海浪帶他去遠方。”

秦苒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好，我陪你去。”

他們驅車去往海葬的場地，謝知許捧著骨灰盒，一步步走上拋灑骨灰的高台。

簡意深也跟來了，被秦苒安排在不遠處的車裏等著，可不知什麼時候，他竟然跑了過來，看到謝知許手裏的骨灰盒，眼睛一亮，突然衝了過來：“你手裏拿著什麼？給我看看！”

“別過來！”謝知許猛地後退一步，將骨灰盒緊緊抱在懷裏，眼神裏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可簡意深根本不聽，瘋了一樣撲過來搶：“我要看！你不給我，我就搶！”

誰也沒料到他會突然發瘋，謝知許死死護著骨灰盒，卻沒能抵擋住簡意深撲過來的力氣。

“啪”的一聲，骨灰盒被打落在地，蓋子摔開，白色的骨灰灑了一地，被海風一吹，瞬間散了大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謝知許瞳孔驟縮，他慌亂蹲下身，伸手想要抓住那些飄散的骨灰，卻隻能撈到空氣。

小熙......他的小熙......

他的口袋裏還有兩張被揉爛的飛機票，早就錯過了日期，明明他們可以離開的，為什麼要逼死他？

謝雲上前一步，“知許，阿深他不是故意......”

“夠了！”

積壓在心底的所有憤怒、悲傷、絕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了。

謝知許猛地站起身，眼神裏布滿血絲，他看著眼前還在傻笑的簡意深，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殺了他！

“簡意深！”謝知許嘶吼著，猛地衝過去，狠狠一推。

簡意深沒料到他會突然動手，踉蹌著往後退，腳下一滑，直接從高台的台階滾了下去，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阿深！”

秦苒臉色驟變，嘶聲道：“謝知許，你瘋了嗎！？”

她和謝雲衝下台階去拉簡意深，而謝知許沒有理會他們，他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將剩餘的骨灰捧在手心裏，然後捂在心口。

他的臉上沒有了表情，眼神空洞。

“小熙，爸爸帶你去看大海，我們一起去遠方，再也沒有人能打擾我們了。”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轉過身子，縱身一躍，跳進了洶湧的海水。

將簡意深攙扶起來的謝雲和秦苒看到這一幕，瞳孔驟縮、目眥欲裂，幾乎同時撲向了高台。

“知許，不要——”

但海浪瞬間吞沒了那道身影，然後風平浪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