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年前我為了保護老公和兒子，被他的仇家戳瞎雙眼，剖掉子宮。

那時的霍硯辭跪在病床前哭的像個孩子，發誓此生絕不負我。

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為給我最快安排眼睛移植，什麼臟活都肯接，多低的姿態都肯做。

短短五年，霍硯辭成了港城最令人敬畏的財閥新貴。

我卻仍是需要他剪指甲、喂飯的殘廢。

直到這天保姆請假，我磕磕碰碰去給他送午餐時，卻聽到裏麵的談話。

“霍總，您確定要放棄夫人這次的眼睛移植機會？您明知夫人盼了五年…”

“我確定，隻有青梔看不見，才不會發現怡欣就是當初對她下毒手的仇人之女。”

“沈家落敗，欣怡無處可去，我不能再讓她受委屈。”

兒子聲音的響起，天真中帶著雀躍：

“我來騙媽媽在放棄書上簽字。這樣以後就能讓完美的怡欣老師當我媽媽了。”

我心跳幾乎停止。

沈怡欣，是他四年前親自為兒子請的住家家教。

原來當初我甘願舍棄性命也要護住的兩個人，都愛上了毀我一生的仇人。

霍硯辭，既然我是你們父子迫不及待想丟掉的第一件行李。

那麼山高路遠，我不會再為你們停留了。

——

我還僵在原地時，門忽然被推開。

霍硯辭聲音裏帶著罕見的慌亂，

“青梔......你怎麼來了？”

我齒間咬到出血，才把衝到喉間的質問咽下去。

“給你送愛心午餐。”

剛把保溫盒拿出來，一隻小手就狠狠拍來，熱湯濺了我滿身。

我顧不得灼痛，下意識蹲下摸索兒子有沒有被燙到。

他卻猛地後退半步。

“我們才不吃你做的臟東西，你又看不清，摔倒了還不是麻煩我和爸爸。”

霍硯辭沉聲製止，“不許這麼和媽媽說話，她也是為了救你才受傷的。”

軒軒扭過頭，倔強裏帶著一絲委屈。

“我又沒讓她救我，是她自願的，同學都嘲笑我有個瞎子媽媽，我不要她這樣的媽媽。”

心臟仿佛被手攥住狠狠揉捏，疼得我渾身發抖。

“給我的作業本簽完字，你就趕緊走吧。”

聽著他厭煩的語氣，我隻覺燙傷處的疼不及心裏的萬分之一。

我顫著手接過作業本，心下明白。

這個不是什麼作業本，而是他們剛才說的放棄移植單。

有次幼兒園舉辦塗鴉比賽，他高高舉著我的畫像，滿臉都是驕傲：

“這是我媽媽，是全世界最好最漂亮的媽媽！”

可在我失明後，他就再也不讓我在公開場合親近他，甚至就連家長會他都說：

“不許說是我媽媽，別人問你，你就說是保姆。”

現在更是當眾把我攔在辦公室門外，當著所有員工的麵對我大聲喊叫。

四周響起的竊竊私語如潮水般湧來。

因為我看不見，所以每一句低笑和議論，都清晰的令我窒息。

僵持時，沈怡欣忽然出現，笑著把軒軒和我推進屋內。

“好了好了，快進去，在這鬧像什麼樣子。”

她的手扶上我時，我瞬間有股強烈的反胃感猛然湧上來。

我掙紮著想把手抽回來，卻感覺到她腳下一動，我轉眼間被她絆倒！

太陽穴重重撞上茶幾尖角，劇痛瞬間貫穿全身，連牙齒都在打顫。

我渾身止不住的痙攣起來，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什麼。

下一刻，卻被霍硯辭死死攥住了手腕，恨不得將我捏碎。

“俞青梔，這份三個億的合同我熬了整整一個月，卻被你沾上血了！”

“你要我說多少遍，乖乖在家待著，不要出來給我添亂，要是早知如今你是這樣，還不如......”

他驟然停頓下來。

但我清楚他咽回去的後半句話是什麼。

他想說，還不如讓我死在五年前的那晚。

胸腔裏像是被灌滿了鉛，我苦澀地開口，

“我沒有添亂，我是被絆倒的......”

軒軒卻大喊：“撒謊精！明明是你自己沒用站不穩，差點害怡欣老師一起摔倒！”

“好了。”

保溫盒被扔進垃圾桶的聲音格外刺耳，仿佛淩空扇了我一耳光般。

霍硯辭失望開口，“這裏太臟了，我訂了私房菜，出去吃吧。”

軒軒立刻歡呼起來，沈怡欣猶豫問著，“那我給姐姐叫車......”

霍硯辭打斷她，“不用，她瞎了五年，磕磕絆絆早已習慣了，自己能處理。”

我眼眶酸脹的發疼，卻連一滴眼淚都無法流出。

以前的霍硯辭怕我受傷，帶著兒子把家裏所有鋒利的東西都親手包上布條，紅著眼睛向我承諾：

“青梔，有我在，你不會再受一點傷。”

而現在我鮮血直湧，他卻能從容的越過我，仿佛我是礙眼的垃圾。

辦公室的門被關上前，霍硯辭最後回頭看了下癱坐在血泊中的我。

然後淡淡扔下一句，“記得簽字。”

我踉蹌著坐起身，心已經痛到麻木。

緩了很久，我摸著放棄移植書簽名處的盲文，毫不猶豫的撕下這頁，將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替換進去。

霍硯辭，我必須要重見光明。

但我的世界裏，再也不需要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