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上十一點，劇痛再次席卷而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像是要把我的五臟六腑都攪碎。

我像隻蝦米一樣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冷汗已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手機就在不遠處的茶幾上閃爍著，顯示著媽媽打來的未接來電，可我已經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視線開始模糊，意識一點點抽離。

恍惚間，我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

第一次遇見陸沉，是在大學城附近那條煙火繚繞的小吃街。他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舊羽絨服，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地發著傳單。

我路過時，他塞給我一張，露出一個有點羞澀卻無比幹淨的笑容：“同學，新開的奶茶店，買一送一。”

那時候，我們真窮啊。窮到分吃一碗泡麵，窮到要把一塊錢掰成兩半花。

他為了給我買一條像樣的圍巾做生日禮物，瞞著我去賣血。

我知道後，抱著他哭得撕心裂肺，他卻隻是摸著我的頭，傻傻地笑，說：“晚晚，你值得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東西。”

我為了支持他那個看起來遙不可及的創業夢，一天打三份工，白天上課，晚上去餐廳端盤子，深夜還要幫人抄寫文稿。

把攢下的每一分錢，都小心翼翼地塞進他的口袋，騙他說是家裏給的生活費，讓他拿去用。

那時候，身邊所有的朋友都說，林晚，等陸沉成功了，你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是啊，他成功了。

他站上了頂峰，擁有了我曾經不敢想象的一切。

可惜，他的成功裏，早已沒有我的位置了。

他的世界，現在隻有蘇晴。

晚上十一點半。

我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胸口像是壓著千斤巨石。

朦朦朧朧中，我好像又聽到手機在響，也許是媽媽，也許......是他？

可我動不了，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偏過頭，看向床頭那幅已經泛黃卷邊的素描婚紗照。

畫上的我們，依偎在一起，笑得那麼幸福，眼睛裏盛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陸沉。

如果有來生，我再也不要遇見你。

再也不要了。

意識，徹底沉入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