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鏡頭毫不客氣地對準我,仿佛我是馬戲團裏即將表演的猴子。
"現在可以開始了吧,傅醫生?"
董書翰抱著胳膊,嘴角噙著一絲勝利者的譏笑。
"也讓直播間的朋友們都看看,你這祖傳的醫術,到底有多神奇。"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將周遭的紛擾隔絕在外。
然而,當我抽出一根長針,準備下針時,董書翰尖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等等!你這拿針的姿勢,怎麼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法,怕被拍下來啊?"
我動作一頓,壓下心頭翻湧的怒意,平靜地看向他。
"董先生,傅氏針法乃不傳之秘,請鏡頭避開我運針的關鍵動作。"
董書翰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聲音陡然拔高。
"不能拍?我看你就是心裏有鬼!誰知道你這針上是不是塗了什麼東西?不然憑什麼就你們傅家能治她家的病?"
顧宛婷躺在那裏,嘴唇翕動了一下,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書翰,少說兩句,晨興他是有真本事的......"
"你幫他說話?你居然幫他說話!"
董書翰猛地轉向顧宛婷,眼圈瞬間就紅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顧宛婷,我跟你認識二十幾年,還不如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男人嗎?"
"你們是不是早就有一腿了?你老實說!"
我從未見過一個人變臉可以如此之快,前一刻還盛氣淩人,下一秒就能梨花帶雨。
顧宛婷顯然也慌了,她掙紮著坐起來,臉上寫滿了無措和心疼。
"書翰,你別哭,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看向我,眼神裏帶著懇求。
"晨興,就當是給我個麵子,讓他拍吧?直播開著也能證明你的清白。"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證明我的清白?
我傅晨興行得正坐得直,需要用這種方式向一個無理取鬧的人證明清白?
可看到她半死不活的樣子,我怕再拖下去她就要昏迷了,隻能僵硬點頭。
治療繼續,鏡頭肆無忌憚地貼近,捕捉著我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董書翰和他帶來的那些人,像評論商品一樣對我評頭論足。
"嘖嘖,你們看這腰彎的,曲線都出來了,給誰看呢?"
"誒,這手往哪裏放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按摩呢。"
"穿白大褂都能穿出風情萬種,也是本事,平時沒少練吧?"
汙言穢語透過鏡頭,傳向未知的網絡世界。
我麵色不變,手指穩定如磐石,認穴,運針,撚轉。
動作流暢,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而顧宛婷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
她原本灰敗的臉色透出了一絲紅潤,一直微蹙的眉頭舒展了些,連呼吸都變得平穩悠長。
"感覺輕鬆多了,手腳也沒那麼冰涼了。"
直播間的評論風向開始微妙地轉變。
"臥槽,好像真的有效!臉色一下子就好看了!"
"剛才誰說是騙子的?打臉不?"
"這醫生有點東西啊,手法好穩,感覺好專業。"
"人狠話不多,小哥哥牛逼!"
董書翰瞥見屏幕上那些開始倒向我的言論,臉上的嫉恨幾乎要溢出來。
"這算什麼?不過是一時的效果罷了!誰知道是不是透支了宛婷的元氣。"
"書翰!"
顧宛婷難得地開口打斷他。
"你能不能不要再亂說話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董書翰難以置信地瞪著她,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最終狠狠一跺腳,轉身衝了出去。
直播團隊麵麵相覷,也隻好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房間裏終於恢複了安靜,我看著顧宛婷,她卻避開了我的目光。
"對不起晨興,今天辛苦你了。"
我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收拾好我的針具。
心裏那點因過往欣賞而殘留的溫度,似乎隨著這場鬧劇徹底冷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