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場抗險救災,顧衛國的名字貼在了為國捐軀的功勳牆上。
可對於孟婷而言,她失去的,是相伴五年的丈夫。
小叔子顧衛民,拿著殘了半截的結婚照,雙眼通紅地跪到她麵前。
“我哥被大水衝走了,怪我沒拽住他。這是他留給你的東西,他叫你,好好保重。”
出乎村裏人預料的是,孟婷沒有尋死覓活,反倒平靜至極。
村裏嚼舌根的,並沒有因為她是遺孀便放過她。
“顧書記這都死了,他那個媳婦咋啥反應都沒有?”
“該不會,外麵有人了吧?”
對於這些議論聲,她都充耳不聞。
在顧衛國葬禮結束後的第七天。
孟婷穿著婚服,帶著那半截結婚照,縱身一躍,跳進了那條埋葬了她丈夫的河。
被河水吞沒的那一刻,她恍惚之中,仿佛看見,丈夫正奮力向她遊來。
......
聞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孟婷才意識到,自己被救了。
可她父母俱亡,又失去了相伴五年的丈夫,哪還有什麼活頭?
孟婷咬著牙,撐著病床慢慢站起來,打算從窗戶那兒再跳下去。
剛站好就聽見,僅一牆之隔的婆婆壓低聲音咒罵道。
“顧衛國,你出的什麼餿主意!好好的哥哥不做,非要做弟弟,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那孟婷怎麼鬧自殺!”
孟婷驟然僵住,大腦一片空白。
婆婆為什麼對著小叔子,喊丈夫的名字?
“媽,事已至此,隻能按原計劃,先瞞著婷婷。”
聽著與丈夫別無二致的聲音,她恍若隔夢。
“要不是為了我,弟弟也不會死。他臨終之前,囑托我要保護好弟媳。媽,你也知道,寡婦門前是非多,弟媳身子嬌弱,哪裏能承受流言蜚語!況且她又是個知青,沒了男人,在村裏怎麼討生活?”
聽著自己的男人,說更心疼別的女人,孟婷眼睛一紅,淚水不自覺地湧了出來。
她從未想過,她的丈夫為了做弟媳林靜的男人,不惜假死取代雙胞胎弟弟顧衛民。
“那孟婷呢?”婆婆頓了頓,聲音裏多了絲憂慮,“萬一她知道事情真相,家裏還安生得了嗎?””
外麵的空氣靜了片刻。
顧衛國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又透露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婷婷比弟媳更有經驗,她作為英雄後代,早就體驗過失去親人的痛苦。再說了,我會以小叔子的身份,養婷婷一輩子,就算她老了,也由我和弟媳的孩子送終。”
孟婷心口像是活生生被剜了無數刀,密密麻麻的痛蔓延至全身,疼得她渾身發顫。
“家屬站在門外幹嘛!病人醒了沒?”
看著漸漸轉動的門把手,孟婷慌了神,她沒有準備好,去麵對這份難堪。
情急之下,她撲向病床,剛搭上被子,就聽到吱呀一聲。
她連忙閉上眼睛,裝作昏迷的樣子,任由護士擺弄。
“體溫正常,病人下午就能醒。”
顧母麵露喜色,就連顧衛國緊繃的嘴角,也驟然鬆弛。
可護士卻眉頭輕蹙,歎了口氣,看著孟婷的目光中帶著不忍。
“因為在冷水裏泡了太久,病人不僅沒保住孩子,還傷到了身體,以後怕是難生育。這事,我們不好說。你們家屬商量好,怎麼和病人說,千萬別刺激她。”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
顧衛國臉上怔怔的,下意識伸手扶住幾近暈厥的顧母,眼底滿是痛楚與茫然。
而床上的孟婷,死死咬住下唇,用力掐住大腿,畢竟,她現在還不能出聲。
許久,顧衛國才發出聲音,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難過。
“媽,我們先回去,等吃完飯,我再送你過來。下午靜靜一個人在家裏,我實在不放心。”
強撐到顧家母子離開後,她才敢掀開被子,蜷縮在床腳,崩潰到嚎啕大哭。
明明當初,是顧衛國用承諾。
把她鎖在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