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愣在原地。
十年了,我跟在媽媽身邊,從來沒從她嘴裏聽過一句關於我的好話。
一直都是:“死丫頭”,“死在外麵別回來”。
又或者是:“沒心沒肺的白眼狼!”“養你還不如養條狗有用”。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她提起我們的關係。
話裏話外,還藏著幾分難過與不舍。
媽媽坐了一會兒,就站起來,順手將我的床單拍整齊。
還抱著我的被子,送去陽台晾曬。
好像我今晚就能回家蓋上似的。
做完這些,我看到媽媽有些局促不安的搓了搓手。
然後鄭重的拿起手機,翻出來一個號碼。
我湊過去看。
是我的電話號。
死了以後,我的號碼就成了朋友的。
媽媽不知道,而是再三斟酌後,編出來一句話。
“你是不是在外麵缺錢了?”
簡簡單單一個問題,甚至有些生硬。
我卻鼻尖一酸,好想流淚。
但死人是流不出眼淚的。
我隻能睜著眼睛,看著媽媽從早上坐到下午。
等一個回信。
終於,媽媽坐累了,準備去廚房做飯。
手機卻忽然響起。
她像是彈簧一樣,火速轉身拿著手機看。
是快遞信息,我給她寄的那個,正催她簽收。
希望落空。
媽媽煩躁的“嘖”了一聲,把手機摔到沙發上,罵罵咧咧。
“什麼破快遞!催催催!催個毛啊!”
話雖如此。
十分鐘後,她還是換了衣服下樓,將我的快遞簽收了。
中規中矩的一個箱子,媽媽卻搬得很吃力,幹枯粗糙的手一直在顫抖。
我看著她半白的雙鬢,心中愧疚。
早知道當初就點個送貨上門了。
陪著她回家後。
我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不顧我的隱私,直接拆開我的快遞。
那樣,她很快就會知道一切真相。
誰知她竟然將快遞輕輕放到我房間。
而後對著空氣嘟囔。
“看到了啊!這回我可沒擅自拆你快遞!”
“回來你自己拆!省的又怪我!”
房間門重重關上。
我輕輕歎口氣。
臨近晚上的時候,媽媽的手機又響起一條提示音。
上麵顯示,我的微信給她轉賬了5萬元。
這是我最後一筆錢了。
媽媽看到消息,差點跳起來,眼角眉梢再度飛揚起喜色。
“我就知道!你死丫頭一定是不想給我轉錢!”
“哼!別指望我會為這點小錢感動!”
她說著,很快就再次出門,跑到4小時取款機那裏,將這五萬塊一分不剩的取了出來。
然後回家,將這筆錢,一點點塞到一個小箱子裏,鎖好。
這樣的流程,我已經看了十年。
箱子上寫著一句話。
【給我寶貝女兒周念珍的嫁妝。】
我匆匆移開視線,心疼的快要撕裂。
媽媽。
其實你的女兒,這輩子都用不上這份嫁妝了。
無法聽到我心聲的媽媽,哼著歌將箱子重新藏起來。
而後繼續鍥而不舍的刷那些同城相親帖子,對著網上的人賣力推廣我。
平時沒什麼人理她,可今天,她突然收到一個回複。
【阿姨,您是不是什麼精神病患者啊?】
【我加了您女兒的微信,對方上來第一句話就是,周念珍已經去世,相親勿擾。】
【拿死者來跟活人相親,您這就有點擾亂咱們相親市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