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清晨,當傅霆推開閣樓門想問罪。
卻一腳踩進半幹的血泊裏。
“想清楚沒有,想清楚就跟我出去給曉曉道…”
他的話戛然而止。
看見薑沉蜷縮在地板已經昏迷,臉色煞白氣息微弱。
傅霆臉上的不耐瞬間被恐慌取代,“沉沉!”
救護車的鳴笛聲尖銳刺耳。
躺在擔架上,薑沉陷入昏沉噩夢。
夢裏,一個模糊的小小身影在濃霧中哭泣。
伸出小手拚命掙紮,聲音細弱卻撕心裂肺。
“媽媽別不要我…我不想死…這裏好黑…”
那哭聲像鏽蝕的鈍刀,在她心口來回拖拽。
“孩子…我的孩子…”,她在夢魘中無助囈語。
傅霆緊緊握著她的手,眉頭深鎖。
直到冷汗浸濕鬢發,薑沉才從病房裏驟然驚醒。
腹部的空墜感和劇痛讓她恍惚。
一切來得太突然,從得到又失去隻不過一夜時間。
傅霆立刻湊近。
極力掩飾住言語中的擔憂,“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他目光躲閃,“醫生說你子宮受損太嚴重,以後…很難再生育了。”
薑沉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沒有說話。
男人卻莫名煩躁,“流產一次就…就不能生了?”
“不是一次。”薑沉緩緩扭頭,木訥盯著他的眼。
“什麼?”
“加上這次,是第四次。”
她聲音平靜得可怕。
傅霆愣住了。
“車禍第二年,我白天上班晚上照顧你,累到流產你都沒發現。”
“第五年你突然發病打翻藥瓶,我急著收拾碎片幫你找藥,滑倒摔沒了第二個孩子。”
“第七年又懷上了,但醫生說以我的身體狀況和精神壓力根本保不住,勸我流掉…那時你的病剛有起色,我怕影響你就自己去做了手術。”
每次流產,薑沉都在殺掉一部分自己。
她獨自承受,在傅霆看不見的角落舔舐傷口。
然後擦幹眼淚繼續回到他身邊,扮演那個堅強可靠的支柱。
傅霆哽了哽,踉蹌半步。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薑沉自嘲笑笑,“我心疼你的身體,害怕這種事會刺激你,所以一直隱瞞。可你呢?”
男人抿著唇,眼底湧上愧疚。
“你好好養身體,我…我每天都會來看你。”
說這話時傅霆的眼亮晶晶。
仿佛久旱逢甘霖,落入薑沉幹涸的心湖。
也許…
他對自己,還是有感情的吧?
然而傅霆接下來的話,徹底粉碎了她的妄想。
“如果你覺得以後孤單,怕沒人養老…我可以讓你共同撫養我和曉曉的孩子。”
薑沉猛地一震,“鄒曉…也懷孕了?”
傅霆眼神閃爍,有些心虛地別開臉。
“嗯。”
“曉曉她充滿活力,像一團火…你是男人也會控製不住…”
“也正是她…讓我重新感受到了衝動和心動!我的腿…好像也因此慢慢有了知覺…”
薑沉笑了。
笑得悲涼又荒誕。
這十年,她和傅霆的床事屈指可數。
每次她都小心翼翼,因遷就他無法動彈的雙腿而累得滿頭大汗。
而傅霆大多時候,隻扮演著一條毫無生機的死魚。
可現在,他卻告訴她。
他和鄒曉不僅發生了關係,甚至可能解鎖了各種她難以想象的姿勢?
薑沉心底剛燃起的可悲火苗,被刺骨的現實一吹就滅。
“你別多想…”,傅霆撇撇嘴,試圖緩和氣氛,“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
“畫展和後續賣畫的事,我還需要你幫忙處理呢!”
直到現在,他還想著利用她?
就她剛失去孩子,並得知終生不孕後?
“如果我說,我不想再幫你了呢?”
她咬緊唇,做著最後試探。
傅霆卻突然變了臉色。
“曉曉對這些一竅不通…薑沉,你沒得選!”
“要麼繼續做我的經紀人,打理好一切…要麼,我們就去民政局離婚!”
“離婚”字像驚雷炸響。
薑沉忽然想起十二年前,傅霆策劃的那場求婚。
租來的草坪幾乎花光他所有家當。
連續半年去街頭給人畫素描換來的錢,隻夠買一顆很小的鑽戒。
可薑沉很高興。
因為那時,他的世界裏隻有她。
可現在…
見薑沉長久沉默,傅霆暗自鬆了口氣。
“你別鑽牛角尖,我不過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他放軟姿態,像施舍般安撫道,“你就把曉曉當成是…是能治好我的“特效藥”,別太在意她的存在…“
“至於你,隻要安分守己繼續做好本職工作…我也可以多買一張機票,也帶上你去冰島看極光。”
可薑沉在意的從來不是極光。
而是看極光時身邊的是誰。
此刻她的心早已麻木。
盯著傅霆雙眼,一字一句,“所以,我是以什麼身份跟你們去?保姆,還是經紀人?”
傅霆沒有回答。
“結婚證我已經收起來了,免得你衝動行事。”
“你考慮清楚,我等你答複。”
就在這時,傅霆的手機驟然響起。
他接通後臉色驟變。
沒等薑沉反應,就被一巴掌抽得頭腦發蒙。
“你媽衝到家裏非要幫你要個公道!”
“還把曉曉推下樓梯,現在母子倆都在搶救室生命垂危!”
薑沉如遭雷擊,瞬間僵住。
怎麼會?
媽媽生性溫和,盡管要討公道也不該用這種方式。
她再恨鄒曉,也不會傷害無辜的孩子。
突然響起的推門聲中斷思緒。
兩名警察站到床邊,麵色嚴肅,“請問是薑沉女士嗎?”
“您母親涉嫌故意傷人已遭逮捕,需要請您回警局配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