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大早,我的房間依然空蕩蕩。
我媽眼裏閃過冷漠和煩躁,轉身開車去了警局。
看到我爸一身戒備的樣子,她諷刺一笑。
“放心,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台裏想讓我繼續跟一下奸殺案,挖一挖更多細節。”
我爸頓時擰起眉。
“你有空關心陌生女屍,不如多花點時間好好管教周笑笑!滿腦子新聞工作,把女兒教成了什麼鬼樣子?”
“前幾天還是我出麵去隔壁掃黃大隊保人出來,我這副局的臉都丟盡了!”
我媽臉一黑,立刻反唇相譏。
“我花那麼多錢請來狀元家教,哪裏虧欠她了?”
“誰叫她遺傳了你的渣賤爛基因,畢竟你不也和家裏小保姆滾到一張床上去,叫我惡心!”
無論是以前還是離婚後。
隻要他們碰在一起,永遠都是這樣炮火衝天。
分不出勝負時,爸媽就會把最口不擇言的謾罵貶損轟在我頭上。
我低著頭,默然無語。
就像那天跟在我爸身後離開時一樣,不敢說話。
其實我特別想解釋一句,自己沒有鬼混不學好。
是許悠悠哭著打來電話,說自己給同學慶生,卻被隔壁當成陪酒女拉進了包廂。
害怕她真的出事,媽媽會傷心。
慌亂之下,我硬著頭獨自闖進去營救,卻正中圈套。
有很多次,我都想大聲說。
媽媽,我和你一樣聰明優秀。
爸爸,我和你一樣正義勇敢。
可是看到我爸恨不得裝作不認識的尷尬丟人臉色。
我張開的嘴又默默閉了回去。
事實是什麼,不重要。
不被愛,才是原罪。
年輕警察敲門進來,打斷了辦公室的火藥味。
“隊長,女屍的身份調查目前沒有太大進展。”
“不過,推測受害者有嚴重的營養不良和胃病,死前體重隻有80斤不到,至少有兩天沒進食了。”
聽到這句話,我爸媽難得同時皺起眉。
一個搖頭。
“怪不得出事那麼幾天,也不見父母報警找人,這是根本就不管孩子死活啊。”
一個冷哼。
“真該讓周笑笑來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可憐孩子!省得她每天一副自己被虐待了表情,一會裝病抑鬱一會兒鬼混亂搞,跟精神分裂似的!”
我愣了一會兒。
想笑,卻發現。
常年的畏縮驚懼,似乎讓我的嘴角都僵化了。
其實我的病,從來都不是裝的。
最開始,我媽忙於工作,把我丟給鄰居照顧。
許家人裝的熱情周到,許悠悠更是嘴甜乖巧,哄得我媽把她認為幹女兒。
從那之後,我的生活陷入了另一層地獄。
每次隻要一到考試,許家總會用各種方法害我發燒拉肚子生病。
成績單出來,一次比一次慘不忍睹。
而許悠悠更是各種編造謊言,讓我媽以為是我野了心,不好好學習。
憤怒失望下,她把生活費直接打給許家。
卻不知道我根本吃不飽飯,落下了嚴重的胃病。
寒冬裏,我連續吃了半個月的冷泡菜拌饅頭,胃炎痛暈進了醫院。
我媽匆匆趕來時,許悠悠正哭著在我病床前發誓。
“笑笑姐你別打我了,我絕對不會告訴幹媽你犯胃病,是和男同學偷跑出去抽煙喝酒造成的!”
沒等我開口解釋,就看到我媽鐵青的神色。
緊跟著,重重的巴掌狠狠扇腫了我的臉。
一瞬間的思緒湧入,讓我條件反射縮起脖子倒退了幾步。
直到沒有咒罵和巴掌落下,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這一刻,我居然覺得渾身輕鬆。
我媽拿起手機看了眼,甩出一串冷笑。
“死丫頭還不回消息,骨頭夠硬的,我這就回台裏直播,非要把她打服了不可!”
我跟在她後麵,一路飄進了導播室。
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她工作的樣子。
她是萬千觀眾的耀眼星光。
卻是籠罩我頭頂的巨大陰霾。
“今日新聞播報結束,我想額外占據觀眾一分鐘時間。”
“今天,是我女兒周笑笑18歲生日,我要送上一份人生大禮,就是正式宣布斷絕母女關係!”
我媽不愧是口才犀利的新聞女王。
短短60秒,從她嘴裏就描述出一個滿嘴謊言整日廝混、無藥可救的女兒形象。
“從今之後,她是死是活是好是壞,都和我無關!”
我抬頭,愣愣看著巨大的日期。
原來,今天是我生日啊。
我媽每年都會給許悠悠精心準備蛋糕和禮物。
卻對著我冷斥。
“你怎麼那麼計較,一點小東西就眼紅成這樣?也不想想我和悠悠給你收拾了多少爛攤子,你配得到獎勵嘛!”
媽媽,難得你送份大禮。
不過,女兒過不上18歲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