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昭昭,阿柔的國家飽受戰亂,這弓弩對他們更有幫助!我們再研究別的武器就是了。」
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怔怔地看著滿臉為難的皇兄。
「陛下不可啊!那弓弩乃匠工與昭和公主數年心血,怎可落入他朝之手?」
「求陛下開恩,出兵斬殺妖妃奪回圖紙!」
「陛下,若楚國得了弓弩圖,必定會卷土重來啊!屆時我大昭......」
皇兄麵色一變。
將目光轉移到了我臉上。
試圖希望我開口勸誡朝臣,同他站在一處。
兵器製造有我一份,倘若我不追究,朝臣自然也無可奈何。
我死死攥著拳頭,垂眸掩下眼底的恨意。
「昭昭,你也如此心狠?隻顧昭國不顧楚國百姓?」
「父皇母後在時,最大的願望就是天下河清海晏!而不是我們昭國獨大!」
「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引起戰爭?難道要看兩國交戰,百姓俱亡?」
皇兄滿眼失望,眼底含著隱隱淚光。
「昭昭,你忍心?」
我猛地抬頭,對上他滿是失望的眼睛愣神。
原來皇兄也知道百姓俱亡?原來皇兄也記得父皇母後的遺願?
兩軍交戰,百姓必傷。
他忘了。
忘了我們曾經被敵國俘虜,忘了我替他受的刑,也忘了我們來時路的艱難。
我不顧其他,顫著手撩起衣袖露出曾經不可磨滅的傷疤。
「皇兄,你能忘記楚國與我們的仇,可我不能!」
「我們母族為保昭國,盡數戰死沙場!因為數年前那個叛徒,最小的繈褓嬰兒都沒能逃!」
「你忘了我們為質子時的日子了嗎?忘了父皇母後因何而死了嗎!」
皇兄不解,依舊滿臉失望地看著我。
張口就說我不似從前心軟,說我不像他的親妹妹。
我笑著點點頭,拭去臉上的淚水。
轉身拿出外祖留給我的兵符,朝眾臣開口。
「虎符在此!驃騎將軍聽令!」
「末將在!」
「帶兵速速追回圖紙,若遇楚國人,一律活捉!妖妃林婉柔,就地斬殺!」
「顧明昭!放肆!你這是抗旨!誰準你下軍令!」
皇兄怒不可遏,滿眼怒火。
他伸手死死掐著我的脖頸,眼底殺意漸顯。
我冷笑一聲,反手擰斷了他的手腕一把甩開他。
「皇兄與其有空罵我,不如早點派你親兵去攔截。」
「否則,林婉柔必死!」
驃騎將軍早在我下旨完就離開了,快馬加鞭此刻怕是要到城門了。
並非我僭越。
而是昭國軍隊隻認兵符不認人。
即便是阿兄這個帝王,也無可厚非。
“撲通”一聲。
丞相跪在我麵前,聲淚俱下。
「昭和公主英明!謝公主救我昭國百姓於水火!」
「昭和公主英明!」
「昭和公主英明!」
我揉了揉眉心,傳了太監把皇兄帶走。
他臨了還在罵我,一口一個逆賊,質問我是否要篡位。
「昭和,你怎麼對得起父皇母後!」
我滿眼冷漠,厲聲開口:「皇兄慎言!若我要這個皇位,你便不會活著出楚國!」
他愣在原地。
甚至忘了掙紮,呆滯地望著我。
被拖離大殿前,他再次開口:「朕就知道!就知道你曾經的一切都是裝的!」
「婉柔說得沒錯!都是你裝的!就是想讓父皇母後信任你!昭和!朕與你不共戴天!」
前世我沒能第一時間拿出虎符下令一直是我的遺憾。
隻因對阿兄還抱有一絲希望!隻因我太蠢!
因此圖紙被順利帶回楚國。
我再想去追也無能為力。
弓弩一經出世,很快就成了神兵利器。
連平日準頭最差的士兵,十支裏也能射中七支!
皇兄信誓旦旦楚國與我們交好,結果不出三日便以林婉柔之命相要。
一麵說林婉柔愧對昭國。
一麵研製兵器,普及全軍隊。
結果皇兄夠蠢,為了安撫楚國,竟甘願為愛割地。
十八座城池,盡數成了楚國的附庸城,百姓賦稅增加三倍,苦不堪言!
稱為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我屢次求情,甚至以兵符相要挾,依舊無法讓他回心轉意,反而將我和堂姊雙雙囚禁於皇宮。
甚至在林婉柔被放後,更要親自相迎!
他離開前,搜走了我的兵符,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證。
「昭昭,皇兄不傻!可皇兄隻要她林婉柔一個人!」
「等皇兄把婉柔接回來,會好好彌補昭國百姓的!」
他自以為大義大愛,自以為天下人人皆傳頌他與貴妃的愛情。
可直到親臨民間才知曉。
百姓早將他與林婉柔罵了個狗血淋頭!
於是他以百姓愚知,諷刺皇帝為由當街斬殺數百人!
最可笑的是,林婉柔與楚國聯手,活捉他為人質。
他卻一心覺得林婉柔不殺他,是因為愛他。
直到昭國國破,堂姊帶著我舉劍奮力廝殺。
皇兄受了楚國酷刑,跪著求我救他。
我心神恍惚,憶起往昔伸手救了他。
可等來的卻是背後的冷箭。
臨死前我曾質問他「為何叛國?為何當街斬殺百姓?為何不護著昭國?」
他卻砍下我的頭顱,親手獻給敵國皇帝。
甚至為愛甘願成為楚國俘虜,俯首稱臣。
隻因他說:「昭昭,你不懂,阿兄是真的愛她。」
「為一人,滅一城也甘願。」
我睜開滿是血絲的雙眼,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開口。
「皇兄,是我錯了。」
早知你如此,我當年決計不會替你受刑。
你前世拿著我嘔心瀝血的兵器,成了親手害死我的利刃啊!
「昭昭,皇帝手裏也有兵。」
「他暗中集結軍隊,不日便要出發攔截我們的人了。」
堂姊滿臉疲憊。
數日來為此事奔波。
不過十八年華,便已初現老成之態。
當年祖父全族盡滅,她被放在水缸裏逃過一劫。
卻親眼目睹家人慘死,在父皇提出接她進宮時堅定拒絕。
她那時背脊挺得很直,像極了當年的祖父。
她說:「卿華不願,卿華隻願永守安定王府。」
父皇拗不過她,也沒人勸得動。
因此她年僅十歲,拚命撐起了空蕩蕩的安定王府,成為小安定王。
「阿姊,若皇兄要走,便放他離開。」
「昭昭!你糊塗啊!若林婉柔以陛下之命要挾,我等......」
她眉間輕蹙,滿眼擔憂之色。
我笑著拍拍她的肩膀,寬慰地看著她點點頭。
皇兄若不去,我也會想法子讓他去。
重情重義無錯,愛人也無錯,皇兄愛上淩虐我們的林婉柔亦無錯。
他錯就錯在是帝王。
帝王動情,便是對百姓對我朝的災難。
思及此,我堅定地看向堂姊,唇角微掀。
「卿華阿姊,本公主打算接手江山。」
「便......效仿你當年。」
阿姊可以以一己之力撐起安定王府,我也可以。
帝王不仁,那我何須再忍?
堂姊呆愣片刻。
隨即笑著點點頭,眉宇間的愁容終於消散些許。
「昭昭,你早該這麼做了。」
「隻是那圖紙......」
我拉著堂姊坐在案桌前,倒了杯茶水遞給她。
「那圖紙已被攔下燒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