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知道有一個無時無刻幻想丈夫出軌的媽媽,有多窒息嗎?
正在準備關乎晉升的關鍵彙報PPT時,我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你爸出事了!他說好五點下班,現在都五點零七分了!消息不回,電話關機!他車是不是掉溝裏了?你快去他們單位看看啊!”
“媽,爸可能路上堵車,你別著急。”我揉著太陽穴,感覺剛聚集起來的專注力被打散。
沒過一會,我媽再度打來:“我這心慌得不行,你爸他肯定在外麵有人了!”
“你不要瞎想,再等等!”我看著文稿,心不在焉的安撫。
“等等等!你就知道等!等你爸跟別人孩子都生出來了,我們就等著被掃地出門吧!”
等她電話再次打來,沒等她開口,我用嚴肅的語氣說道:
“我在準備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關乎我升職,除非是爸真的被送進急救室了,否則,任何事都不要再打給我!”
我將手機關機,深吸一口氣,讓大腦進入備戰狀態,這個機會我等了一年。
然而我在彙報時,我媽卻崩潰地衝進公司。
“夏晴,你個白眼狼!”
“你爸都要跟野女人跑了!家都要散了!你還躲在這裏開什麼破會!”
“升職?就你這種連親媽都不要的東西,也配升職!”
1
彙報進行了大約十分鐘,一切順利,我看到了大老板眼中流露出的欣賞。
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麵撞開。
門口站著的,是我那頭發微亂,雙眼紅腫的母親。
她直接向我衝了過來。
“夏晴,你個白眼狼!你竟然敢關機!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我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你爸都要跟野女人跑了!家都要散了!你倒好,躲在這裏開什麼破會!升職?就你這種連親媽都不要的東西,也配升職?”我媽繼續歇斯底裏地罵著。
她完全不顧我的阻攔,一把抓起我的手機,狠狠摔在桌上。
“開機!立刻給你爸打電話!我們現在就去捉奸!”
“媽!你瘋了!這裏是公司!”我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壓低聲音哀求,“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說!求你了!”
她死死盯著我,懷疑道:“我越想越不對!你從小到大,哪一點像我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媽這是要說什麼?
“你爸一出事,你就推三阻四,處處向著他!是不是當年醫院裏,那個小三把她自己的野種女兒,跟我的孩子掉包了?”
我僵在原地,血液倒流,震驚的看著她。
我等了一年的機會,所有的努力化為泡影。
在場所有同事領導震驚地看著我們二人。
我忍不可忍的將她拉走,她見我向外走,拉著我塞進了出租車:“我知道他們在哪!就在城東那個維也納酒店!我跟蹤他好幾天了!”
路上我媽嘴裏不停地喃喃自語,指揮著我待會捉奸怎麼行動。
我看著窗外,心裏又憤怒又無奈。
到了酒店,母親直奔前台:“查一下,夏建國在哪個房間?”
前台小姐訓練有素地回應:“抱歉女士,我們不能泄露客人信息。”
“他是我丈夫!”媽媽的聲音拔高,引得客人側目,“我懷疑他在這裏出軌,你快給我查!”
眼看媽媽就要在前台失控,我深吸一口氣,拉住媽媽的胳膊,把她帶到一邊。
她甩開我,上下打量著我:“我明白了,夏晴,是不是你給你爸通風報信了?”
我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2
媽媽冷笑道:“怪不得他手機關機,酒店也查不到,原來家裏有個內鬼。”
“在找到證據證明你身份之前,我暫時,還當你是我的女兒。”
巨大的荒謬感和悲傷淹沒了我。
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疲憊地說道:“從你衝進會議室,到我現在站在這裏,它一直是關機的。”
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她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我媽立刻接起:“夏建國,你死到哪裏去了?是不是在維也納酒店跟那個狐狸精在一起?”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傳來父親疲憊不堪的聲音:“什麼酒店?我在家門口,你去哪裏了?家裏怎麼沒人?我沒帶鑰匙,被鎖在外麵了。”
媽媽的聲音充滿了懷疑:“那你這幾個小時死哪去了?手機為什麼關機?”
“路上遇到追尾,處理了一下,手機也沒電了,回來路上在車上充了一會。”爸爸無奈道。
“沒事了,一點誤會。”她語氣輕快,“你就在門口等著,我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她像是忘記了剛才對我說的一切,隻是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頭發,對我說:“走吧,你爸沒事,就是車禍耽擱了,回家。”
她轉身向酒店外走去,步伐輕鬆,仿佛隻是剛剛去商場購物回來。
我歎口氣,疲憊的回了家。
路上我收到了晉升失敗的消息通知,經過我媽這麼一鬧,我知道晉升無望。
但親自收到通知,我還是不由自主的難過。
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體麵,今天都被我媽踩在腳下。
媽媽小的時候,外公常年在外地工作,就在外麵有了人。
外婆一遍遍教她,要盯緊自己的丈夫,否則就會被拋棄。
所以耳濡目染,她變得多疑偏執,一下沒有我爸的消息就歇斯底裏。
小的時候,她帶著我滿世界去找我爸,成年後我會被她的短信電話轟炸。
但凡隻要我生出反抗的心思或是不按她的要求做,她都會以更過分的行為達到她的目的。
爸爸說媽媽也不容易,讓我們多體諒。
可我體諒了這麼久,真的好累。
歎了口氣,我疲憊地回到出租屋。
剛躺下,手機就振動起來。
媽媽不再滿足於事後的瘋狂尋找,她發來信息要求我,每隔十五分鐘,必須確認爸爸的位置。
我看著她發來的信息,渾身發冷,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媽你想知道我爸在哪兒,你完全可以自己發短信、打電話問他。你為什麼要通過我來問?”
我媽聲音拔高:“夏晴,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你媽!我讓你做這點小事你都嫌麻煩?”
“這不是麻煩不麻煩的問題......”我試圖解釋。
“你們父女倆現在是一條心了!都覺得我是累贅了!我讓你去問,就是要看看你的態度!看看這個家裏還有沒有人把我當回事!”
媽媽需要通過我,實施她對父親的監控,以此來確認我和她站在一條線上,確認她對這個家庭仍擁有絕對的掌控力。
“我直接問他,他隨口就能編個謊話騙我!”她繼續控訴,“你是我們的女兒,你去問,他可能還會顧忌一點!你還說不是包庇他?你現在連這點忙都不肯幫,你就是心裏有鬼!”
看,邏輯閉環了。
我的任何質疑和反抗,都會被自動歸因為我心裏有鬼,或者包庇我爸。
我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就趕緊去問!”她帶著哭腔,“十五分鐘內,我要看到你爸在辦公室的照片!不然我就當你也是合夥來騙我的!”
3
迫於壓力,我給我爸發了條微信:【爸,在忙嗎?】
我爸回了個:【在開會。】附帶一張會議桌的照片。
我把照片轉發給我媽。
她立刻打來電話:“照片角度不對!你讓他拍個帶門牌號的!誰知道是不是用以前的照片糊弄我!”
我成了媽媽監視爸爸的攝像頭,我的生活、我的工作,都必須為她的安全感讓路。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今天我必須好好和她談談。
今天不加班,早早回家,鑰匙剛插進鎖孔,就隱約聞到一股嗆人的焦糊味。
心下意識地一緊。
推開門,那味道更濃了,客廳沒人,焦味的源頭在陽台。
我放下包,快步走向陽台。
母親背對著我,站在陽台中央。
她腳邊放著一個舊鐵皮桶,她正將一摞厚厚的筆記,麵無表情地,一頁一頁,撕下來,扔進火中。
看清她拿的是什麼後,我渾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是我爸用了大半輩子,密密麻麻寫滿公式數據和心得的專業筆記,是他最珍視的東西。
“媽!你在幹什麼!”
她轉過身,臉上是一種異常的平靜。
“別動!”她厲聲喝止我,用身體擋住我和鐵皮桶之間,“我在清理門戶,在燒掉這些臟東西!”
“這是什麼臟東西,這是爸爸的心血!是他的工作!”我試圖跟她講理,聲音都在發抖。
她嗤笑一聲:“這裏麵藏著他和那些野女人聯係的暗號!你看這鬼畫符一樣的字,還有這些莫名其妙的符號!
我看不懂,但我知道,就是這些東西,把他的魂勾走了!讓他心裏沒了這個家!”
她指著火焰:“我在救他!把這些蠱惑人心的東西燒幹淨,你爸就能回來了!我們這個家就幹淨了!”
她一邊說,一邊繼續將筆記,連同爸爸和已故老友的通信,一起扔進火裏。
火苗轟地一下躥得更高。
“不行!你不能燒!”我幾乎要哭出來,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搶奪。
這時,我爸回來了,疑惑地喚了一聲:“阿芳,什麼東西燒了?”
當他走到陽台門口,看到眼前的景象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父親臉色慘白,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是死死地盯著那桶火焰。
他發出一聲低啞的、近乎嗚咽的低吼,猛地衝了過來。
4
父親直接撲向那個鐵皮桶,徒手就去火堆裏抓搶那些還在燃燒著的滾燙的紙頁。
“爸!手!”我驚叫。
他仿佛聽不見,隻是瘋狂地從火中扒拉那些殘骸。
他的手被燙得瞬間發紅,起了水泡,但他渾然未覺。
他搶出來的,隻是幾本邊緣焦黑,內容殘缺不全的筆記殘片。
媽媽看著爸爸徒勞的搶救行為,站在那裏,胸口起伏。
父親沒有再看她一眼,他抱著那幾本搶救回來的殘破筆記,慢慢地蹲在陽台的地上,低著頭,一動不動。
他伸出手,手指顫抖,卻輕柔地拂去一本筆記封麵上的灰燼。
我媽拍了拍手,語氣輕快道:“好了,收拾幹淨了,晚上想吃什麼?糖醋排骨怎麼樣?還是紅燒魚?我去做。”
沒有等我們回答,她哼著歌,繞過我們,從容地走進了廚房。
父親艱難地站了起來,他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捧著那些筆記殘骸,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書房關上了門。
母親做了三菜一湯,色香味俱全,擺滿了餐桌。
書房門打開了,父親才從書房裏出來,他手上提著一個簡單的行李袋。
他走到玄關,換鞋,然後拉開大門。
“我去研究所住幾天。”他的聲音幹澀,“有個項目,要趕進度。”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媽媽拿著筷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轉向我,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拿著行李走了?他去研究所住?他是不是要丟下我們?去找那個野女人了?”
一種極致的失望和疲憊,淹沒了我。
我平靜的看向她:“媽,你這次太過分了!”
媽媽愣愣地看著我,似乎無法理解,為什麼這一次,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去安撫她的恐慌,反而站到了她的對立麵。
說完我就回了房間。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中途去廁所,看見媽媽坐在沙發上。
她不再歇斯底裏,變得異常安靜,眼神空洞,盯著那扇爸爸離開時推開的大門。
我沒有去安慰媽媽,心想她也該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
第二天晚上,我加班到九點多,身心俱疲地準備打卡下班,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皇太後”三個字。
今天一天媽媽都沒有給我信息和電話,我心頭一緊,接通電話。
聽筒裏傳來的,不是哭喊,而是呼嘯的風聲,和她異常平靜的聲音:
“夏晴,我在天台。”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哪個天台?”
“我們家這棟樓的,頂樓。”她頓了頓,仿佛在欣賞城市的夜景,然後,平靜道:
“你告訴你爸,如果他不立刻回家,永遠不再提離婚兩個字,我就從這兒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