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宋宅偏廳。

倪向雲執起茶杯，眼神瞥著坐在旁邊看雜誌的宋征。

“你嚇唬人家小姑娘了？”

宋征抬眼，滿是無辜，“您從哪裏聽來的，我何必嚇唬一個小姑娘。”

“趙管家說叫沈熹的小姑娘從小會客廳出來，一張臉煞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欺負她了。”

倪向雲的父輩都是將軍，自己也曾做過女兵，後來受傷退役才轉去教書。

一雙眼，堪比火眼金睛。

宋征麵色平靜，“子謙年紀小，結交朋友上或許欠缺考慮。”

倪向雲怔了下，把茶杯放下來，“所以你就為難人家？懷瑾，你都快三十了，性子這麼軸，以後怎麼談女朋友。”

懷瑾是宋征的字，宋家的孩子，成年後會有老爺子取字。

倪向雲還想著這次除了老三的事，順便也催一下老二，頂頭的老大因為感情不合離婚收場。

這一個兩個怎麼都那麼不省心。

宋征放下雜誌，坐在母親身邊給她順著後背。

“您消消火，我目前沒有戀愛的打算，您也知道，自古婆媳難相處，高嫁的您降不住。低嫁的您瞧不上，要是勉強結婚我這兒也成了一對怨偶，到時候攪的家宅不寧，您樂意看？”

倪向雲噎了下，歎口氣，“那你總得試試，也許交往了才能發現對方的好。”

“您要是私下給我安排相親，我立馬去澳島分公司，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宋征四兩撥千斤，把倪向雲氣的拂袖離開。

茶幾上的手機震動，宋征接了電話。

“二爺，查到沈小姐的資料了，她的宿舍樓號還有家庭信息，都發到您的手機上了。”

宋征嗯了聲，垂眸，掛斷電話，打開了郵箱裏一份新進的郵件。

很詳細，從她小學到大學，所有的信息。

小姑娘打小就長得好看，有一把好嗓子，好身段，高中後出落的更加楚楚動人。

宋征的能力，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是唾手可得，可偏偏二十多年來沒有對誰心動過，推杯換盞間隻是逢場作戲。

“沈熹。”

宋征舌尖吞卷著這兩個字，嘴角扯出笑意。

沈熹以為跟宋征不會再見麵了，直到一周後，有人敲響了她宿舍的門。

室友譚瑤打開門，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孔，“你找誰啊？”

對方微笑，“請問沈熹沈同學是在這裏吧？”

譚瑤回頭，對著陽台上曬衣服的沈熹喊了聲，“熹兒，有人找你。”

女孩素著臉，剛洗過的頭發披散在後背，穿著尋常的睡裙，探頭過來看，一雙杏眸裏露出疑惑。

“你找我？”沈熹對她很陌生，不認識。

女人微笑，遞給她一個雞翅木提梁式的多層食盒，“宋先生說兌現一周前的約定，這是合芳齋的低糖低熱量糕點，希望您能喜歡。”

不等她拒絕，女人將食盒放下，點頭，轉身離開。

沈熹愣了幾秒，在室友驚歎於食盒的精美時，一把提起來，快步的追了出去。

午後的校園熙熙攘攘，那人早就走遠，沈熹就那麼站在人群中，隻覺得食盒燙手，恨不得丟進垃圾桶。

她頹然回到宿舍。

舞台設計專業的譚瑤跟導演專業的友喬欣然圍著她嘰嘰喳喳。

“宋先生是誰啊？”

“合芳齋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據說祖輩是清末慈禧太後的禦用廚子，一塊糕點曾經被拍出天價。”

沈熹，“......”

手裏變得沉甸甸。

喬欣然打開食盒，低呼一聲，“天啊，這麼精美，跟藝術品一樣。”

“熹熹，你什麼時候認識這種大人物了？”譚瑤震驚不已。

沈熹僵硬的扯了下嘴角，“應該是送錯了，我不認識什麼人，也沒買過這種東西。”

她拿了手機，卻不知道打給誰。

說曹操，曹操的電話就來了。

宋征的聲音依舊低沉富有磁性，“糕點喜歡吃嗎？喜歡的話，以後每周都讓人給你送。”

沈熹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又氣又怕，還不能說重話得罪他。

她去走廊接電話，“宋先生，麻煩您讓人拿回去，我不喜歡吃，還有，您怎麼會知道我的手機號還有寢室樓層，您調查我？”

“一周前，北門大街，那輛被奶咖染臟的奔馳。”宋征語氣清淡。

沈熹艱難的吞咽了下口水，腦子轟鳴了下，“那輛車是您的？抱歉，我當時不是故意的。”

“號碼是你自己留的，我沒有找人查你。”

沈熹臉頰滾燙，“對不起，是我誤會了，可是糕點我真的不能接受。”

有一就有二，難道以後每周都要接受他的饋贈？

宋征的聲音依舊溫和，反而襯的她有點不識好歹，“隨你處理，我送出去的東西不會收回來，你可以選擇丟了。”

話畢，切斷通話。

沈熹聽著盲音，兩隻腳虛浮，好像踩在棉花上。

丟是不敢丟，吃也不會吃，總不能就這麼放著，留著這份人情，成了燙手山芋。

宋征到底想幹什麼？

......

沈熹從卡裏取了六千五百塊錢，是她上個月打工攢下來的錢，還有半個月的生活費，她把鈔票放在信封裏，撥通了宋征的號碼。

“宋先生，我能見您一麵嗎？”

宋征沒拒絕，安排了司機過來接她。

在靠近恭王府的地段，一棟百年四合院前，車子緩緩停下來。

一株棗樹向陽而生，紅彤彤的棗子懸在葉片間，許是無人摘，壓得枝丫往下墜。

司機打開了車門，在兩名警衛的引帶下，沈熹步入了寬敞明亮的院子。

不同於宋家宅院，這兒稍顯的清冷，池中儼然應了“荷盡已無擎雨蓋”，透著幾分蕭索。

穿過回廊，沈熹站在雕花鏤空的門前，猶豫幾下抬手敲門。

“請進。”

男人出聲的瞬間，沈熹頭皮都麻了，不過還是強打起勇氣推門進去。

宋征手握毛筆，揮毫幾個大字，寫的蒼勁渾厚，力透宣紙。

書房裏墨香幽暗，夾雜著淡淡的熏香。

沈熹開門見山，“我來是還您東西。”

她把手裏的食盒擺在桌上，連帶著一個信封，也顫巍巍的遞到他手邊。

“這裏麵有六千五，雖然不多，可洗車費用應該夠了，要是不夠，下個月我打工的費用會全部打給您。”

話音剛落，宋征目光變得鋒銳，直直的看著她輕笑出聲。

“沈熹，你來就是說這些？”

不然呢？

她跟他之間好像沒有絲毫關係，要不是他故意曲解意思，她甚至都不願意再跟他有半點交集。

沈熹一臉嚴肅，“是的，無功不受祿，以後還請您不要送東西，我未婚夫會誤會，我們很相愛，我不希望他誤會。”

“你才大二，就訂婚了？你那個男朋友事業未成，給得了你物質上的保證？”

宋征丟下毛筆，墨色暈染，白白浪費了一副好字。

他步步逼近，眸底深邃攝人。

沈熹警鈴大作，不斷後退，直到單薄的背脊撞到半開的窗欞，疼的她微微蹙眉。

宋征的手探到她後腦勺，防止她撞到玻璃，“當心些。”

一再的身體接觸讓沈熹愣了下，隨後憤怒的推開他。

她再遲鈍也能猜到宋征的意思。

“我跟我男朋友青梅竹馬，這份感情不是金錢能衡量，哪怕他窮困潦倒，我也會嫁給他，宋先生，話已至此，我沒有再多說的必要。”

她轉身要走。

沁涼的風從漏窗吹進來，牆角的竹林沙沙作響，桌上的宣紙也被這股風吹到了她腳下。

沈熹垂眸，背脊頓住，那上麵雜亂而有序的寫著“沈熹”兩個字。

她再也控製不住逃命一般往外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