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來最開始,我和妹妹們並不那麼像姐姐。
但這段時日,我盡可能讓她們吃上飽飯,臉上漸漸長了肉,終於和林晴雪有了幾分相似。
我也反複告誡她們,在這亂世,想活下去,想吃飽飯,唯有依附邊疆最有權勢的男人,也就是將軍。
我們都餓怕了,以前每天都擔心自己睡過去就沒有機會再醒來,可睜開眼就是漫天的廝殺和血色。
活下去是唯一的念頭。
當替身,又算得了什麼?
在我的刻意引導下,三妹的言行舉止,也學了幾分姐姐那股清冷驕縱的勁兒。
將軍愈發沉溺於這虛假的溫柔鄉。
這日,將軍收到姐姐的來信,閱後眉眼舒展。
我不識字,不知姐姐寫了什麼。
便借著奉茶的機會,輕輕替他揉著肩膀,小心翼翼地問:“將軍,可是姐姐又有什麼喜訊?”
將軍心情頗佳,難得和我多說了幾句:
“你姐姐與你不同,她心係天下女子。如今在京城開了間學堂,要教天下女子讀書明理。”
我垂下眼瞼,掩去眸中的諷刺。
與我不一樣?心係天下女子?
她若真在乎天下蒼生,怎會在刀劍襲來時,毫不猶豫地將我推出去擋災?
難道我不是女子,隻有京都的千金大小姐才算是人?
她不是看不見邊疆女子的苦難,隻是選擇看不見。
不過沒關係,她很快就會成為我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刀。
我抬起臉,眼底是純粹的羨慕,聲音帶著些微沙啞與興奮:
“姐姐......真厲害。”
“我一直視姐姐為楷模,也盼著能為天下女子盡一份心力。”
“將軍,我也想開一間學堂。姐姐在京城教化女子,我便在邊疆,效仿姐姐,為女子謀一條生路。”
我的話,顯然取悅了將軍,他大手一揮,便應允了。
姐姐的學堂教人讀書識字,我的卻不。
在這飯都吃不飽的年月,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我教她們織布、納鞋底。
眼看冬日將至,我帶著營中婦孺,日夜不停地為邊疆將士趕製過冬的棉衣。
這消息不知怎的傳到了姐姐耳中。
她難得在信裏提了我一句,卻並非關心學堂,而是拈酸吃醋,質問將軍身邊為何又有了新人。
將軍連忙寫了十封長信,又搜羅了無數金銀珠寶送去京城,隻為哄她開心。
一個將軍能有多少俸祿?這些白花花的銀子,都是軍餉!
我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眼底泛起血絲。
姐姐離開邊疆前,我曾偷聽到她的自言自語:
“剛剛穿過來看到打仗嚇死我了,但還好在打仗,這樣的話就有源源不斷的軍費給我花。”
“這些紙片人死多少都無所謂。能為我的愛情獻祭,他們也算是死得其所。”
從她的敘述中,我終於明白了這個荒謬的真相。我們所處的世界,竟是一個話本。而主角,正是占據了我姐姐身體的這個異世靈魂。
她憑借與眾不同的言行,吸引了這個世界所有的天之驕子:將軍、三皇子、太子,以及蠻夷單於。
他們所有人都想得到她,最後甚至為了共享她,願意平息幹戈,共奉她為女帝。
我聽得渾身發冷。
她從來沒有把我們當人,一場戰爭死這麼多人,在她口中卻成了輕飄飄的死得其所。
這樣的人要是真的成了女帝,以後天下還有好日子過嗎?
如今她動用的就是前線將士的活命錢!
將士吃不飽穿不暖,哪來的力氣保護百姓?
大慶國本就國力空虛,蠻夷又驍勇善戰,近年來已連失五城。
我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難怪我織了那麼多棉衣,可將士們身上的衣服卻越來越薄。
當晚,蠻夷夜襲大營。我軍節節敗退。
將軍衝進營帳,一把將我從床上撈起:“快走!此城守不住了!”
此城是最後一道屏障,若此地失守,蠻夷鐵騎便可長驅直入,直搗京城!
我緊緊抓住將軍的手臂,哀聲祈求:“將軍,不能退!姐姐......姐姐還在京城啊!”